第43章 第 43 章(1 / 2)
◎帮洗◎
柔嘉细细看起殷绪来。此时殷绪上身半穿着一件黑色中衣, 受伤之下衣冠不整事小,受不住林中凉气事大。
周凌风从炎热下午奔波到现在,羽林卫亦穿着铠甲, 衣衫都不厚,只那个太监穿得多一点。柔嘉看向他,“驸马体虚畏冷……”
那太监机灵,立即脱了自己的外衫给殷绪裹上。
太监瘦弱, 衣衫亦窄小, 上面的花纹也俗艳, 是皇宫内侍的统一制式。殷绪从不在意服装, 此时却不禁心生嫌弃,皱了皱眉, 终究没有拒绝柔嘉的好意。
柔嘉扶殷绪出了洞口,周凌风回头看看仍倒在地上的殷烈, 犹豫道, “公主, 大将军如何安排?”
柔嘉冷淡道, “随他自愿吧。”周凌风便不问了, 毕竟他是听命来给柔嘉公主护驾的;大将军自然有大将军的随从。
一行人往回走了许久,找到马匹,又遇到问题——马还是原本的马, 人却多了一个。羽林卫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让他们共乘一匹, 难免压垮骏马拖慢速度。
柔嘉抿唇, 略显羞意和为难地看向殷绪, “驸马……”
话未出口, 殷绪却已懂了她的意思, 因她的娇美神情而唇角微挑。他似乎越来越习惯笑容,在她面前笑一笑也便罢了,此处却有这么多陌生人。
殷绪绷住脸,却放轻了声音,“我与你共乘一匹。”他们本就是夫妻,来猎场的也都是性情豪爽的武将能人,没人会觉得他们大庭广众之下过于亲密有失体统。
柔嘉浅浅一笑,被殷绪护着上马,随后他也利落地一跨,坐在了柔嘉身后,左手环住她拉住马缰,又在她耳边低声嘱咐,“抓紧。”
周凌风自动捡了那个太监,一行人往行宫驰去。
来时艰险心焦,去时柔嘉只觉得星光美丽草木皆香,身后的殷绪,又那么令她欢喜安然。
没多久迎面遇见一队人马,正是薛怀文。原是那边陈昱回行宫许久,却等不来殷弘或者殷烈回来,终于心生忐忑,命薛怀文出来查探。刚好薛怀文也正担心,便快马疾驰而来。
这一夜太过凶险漫长,见到真心依赖的父亲,柔嘉本该委屈哭诉,可情绪已在殷绪身边纾解完毕,柔嘉只剩安心,微笑道,“父亲。”
殷绪单手不便行礼,只恭敬低头,顺口道,“国公大人。”说完他才意识出,不该再如此称呼的。
薛怀文满心都是担忧,并未在意这些。见殷绪虽受伤,却还能骑马,必定没有大碍;而夫妻二人亲密同骑,柔嘉脸上还有笑意,显然是共患难后感情加深。薛怀文松出一口气,“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只是再看柔嘉脸上有细小划痕,衣上也满是狼狈,他又有些愠怒。
而这都怪那昏庸的皇帝,和愚忠的殷弘!
想到殷弘,薛怀文面露纠结:生死交锋的时候,殷绪活着,那殷弘呢?他一夜未回,是否已经……
终究是薛府的女婿,薛怀文起了担忧。
柔嘉看他神色,有些不忍,却不后悔,只隐晦提醒道,“大将军有些不好,一直在哭喊中郎将……”
薛怀文懂了她的暗示,心下一惊,软了身体,面露颓然。终究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将军,无比满意的女婿,他为殷弘的离去而伤怀,又心疼薛琼,年纪轻轻守寡,得伤心到何种地步,以后又该怎么办?
柔嘉心疼,低声道,“父亲……”
事已至此,殷绪不过自保,殷弘却是咎由自取。薛怀文打点精神,强颜一笑,“无须担心,我去看看。你带驸马回去治伤。”
“父亲小心。”柔嘉嘱他一句,想到周凌风还背着药箱,令他交给薛怀文的随从,细心道,“夜行难免危险,父亲带着药安全些。”
薛怀文虽艺高人胆大、不惧危险,却也没有推辞女儿的好意。悬崖那边的事极其重大,又紧紧相关他的亲人,他必须过去看看情况,之后才知如何应对皇帝。
薛怀文利落地动身要走,柔嘉身后一直沉默看父女彼此关怀的殷绪,忽然沉稳出声,“岳父大人慢行。”
一声“岳父大人”惊得柔嘉杏眸圆睁,转头诧异地看向殷绪。
殷绪也望着她,神情十分坦然。他想,既然明白了何为喜欢,明白了对她的喜欢,便不能再同从前那样逃避,而是该担起男子汉的责任,包括履行正确的称呼。
柔嘉望着殷绪的眼,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火光,火光中是小小的自己。那么亮,也那么坦荡,宁静中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隔得近,能感受到殷绪温热的呼吸。他一直未曾说话,柔嘉却慢慢红了耳根,回头低首,抿唇浅笑起来。
薛怀文第一次听到这个呼唤,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心有牵挂,并未多感慨,只道,“你们路上小心。”便策马离去。
两队人马错身而过,柔嘉几人回到行宫。陈昱已是撑不住睡下,见春与知夏还等在门口,见公主驸马平安回来,喜极泪下。
柔嘉劳累奔波许久,只想休息,不想惊动陈昱再添麻烦。她未与婢女们多说,派见春去将太医请来。
殷绪迫不及待将外衫还给乐太监,听柔嘉与周凌风等人告别,两人匆匆回了自己住处。
那边见春见太医行走不便,请了个侍卫将他背上,很快便来了。
太医捻着胡须望闻问切一番,又细细检查过殷绪身体,面露惊诧,“得亏驸马底子好,蛇毒已无大碍。只是坠下高崖,居然只伤了一条手臂,当真是人间奇迹!”
柔嘉早就领教过这位太医的偶尔不甚牢靠,只无奈道,“还是先治伤吧。”悬崖的事情,暂时不足为外人道也。
难得见柔嘉无奈,殷绪浅浅勾唇。
那太医这才从惊叹中回神,讪讪道,“是,是……”
将殷绪简陋的固定解开,重新敷上伤药,又仔细用竹片固定,太医嘱咐道,“以后驸马若还想拉弓射箭、舞刀弄枪,一定要好好养。该不动便不动,该喝药便一定要喝,伤处防湿保暖,多饮大骨汤,三个月内都不能提重物……”
柔嘉面色严肃,“我记下了。”
太医又给他左手蛇咬处重新包扎一遍,嘱咐不要见水,柔嘉再度应下。
眼见殷绪事了,见春担忧,正准备提醒柔嘉也看看伤,却听殷绪先开了口。
他全无受伤之人的虚弱,倒是难得强势,“你的伤,也让太医开点药。”
都是些轻微的跌打损伤与浅浅划痕,不用药固然也很快能好,但她那般金尊玉贵白璧无瑕、水豆腐一样的人,就该精细养着。
感受到他的关心,柔嘉微笑道,“我带了药,一会儿上。”
送走太医,柔嘉看向殷绪,脸上有浅淡的羞意,“你……先沐浴安歇。”只是眼看伤成这样,该如何沐浴?
殷绪林中爬过地上滚过,确实该好好洗洗。有先前的事,沐浴于他们是太过暧昧的话题,殷绪也有些不自在。
只是他们是夫妻,终究要做尽亲密无间的事,此刻多多熟悉……似乎很有必要。而他也确实不便。
殷绪转头避开她的视线,眸光颤动,嘴中话却是坚定说了出来,“我……两只手都不能见水。”
意思显而易见。柔嘉低声试探道,“那……给你寻个内侍来?”
什么内侍?殷绪面无表情,语气更是干脆,“我不喜人触碰。”
那没旁的法子了。殷绪确实疏离冷漠不喜人触碰,唯一不介意的,似乎是她。柔嘉面上布满红晕,声音更低,“那我……帮你?”
殷绪脖颈发烫,面上丝毫不显,只喉结轻动,而后低低“嗯”了一声。
见春与知夏已布置好浴房,抬出浴桶,摆好屏风,关上窗户,又叫了宫人抬了热水来。
柔嘉与殷绪迈入浴房,两个婢女出去,又恭敬地关上了门。
浴房内一时安静,气氛滞涩得仿佛凝固,两人一个比一个僵硬,一个看门,一个看窗,谁也不说话。
片刻后还是殷绪轻咳一声,先开口道,“我宽衣了。”
柔嘉低低嗯了一声,难为情地不敢过去。
殷绪顿了片刻,走到浴桶边,背对柔嘉,单手解开衣带,脱下脏污的上衣。手僵了僵,又绷着脸继续往下,脱去中裤,以及最后一件遮挡。
柔嘉虽不敢正视殷绪,但到底记挂他的伤,怕他出意外,眼角仍看着他。看到那全无遮挡、修长健美的背影,她顿时脸颊涨红,受惊一样别开了脸。
殷绪跨入桶中。婢女们贴心,担心殷绪沾湿,命人抬来的水并不多,堪堪没过殷绪腰腹。殷绪小心地将两只手臂都放在了浴桶外面。
柔嘉迟迟不肯过来,殷绪泡在水中,想着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他压下鼓噪的心跳,面无表情道,“总要习惯的。”声音很低,但语气颇稳。
殷绪的沉稳,让柔嘉也渐渐冷静下来。确实,总是要习惯的。她也不是不想,和殷绪如普通夫妻一般。
柔嘉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拿过屏风上的帕子,眼睛不敢乱看,只埋着头,僵硬又小声道,“你……背过身去。”
殷绪抿唇。拖延不决不是他的行事作风,而且他知柔嘉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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