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薛怀文到底冷静,知道震惊或愤怒于事无补,按捺片刻,看向柔嘉,“你怎么一个人在此,你的侍女呢?”
柔嘉便乖顺地照实说了,薛怀文点头,派了自己的随从看护柔嘉,自己与殷绪转去再度查探尸体。
柔嘉不敢过去,远远站着。
不多时,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
一波人是京兆尹,主管京城大小事;第二波是刑部尚书,主管天下刑事案件;第三波是大理寺,主管大案要案,专管涉及皇亲国戚案件;第四波则是殷烈——殷府离此处颇远,是最后来到的。
最受宠的公主遇刺,还是在这森严皇城,他们全都怠慢不得。
一波波的人来到柔嘉跟前,柔嘉应付得疲倦,最后只严肃对大理寺卿道,“此事涉及本宫与驸马安危,你须得尽快查出。”
她鲜少对人摆公主的架子,此刻带着命令的语气,令大理寺卿感觉到压力,弯腰拱手道,“微臣遵命。”
柔嘉想了想,又叮嘱,“不要惊动太后。”
她不忍心舅母为她担心,何况这次刺客明显是冲殷绪而来,既非针对皇室成员,那便确实不用打扰太后。相信这些官员可以处理好。
众人纷纷称是。
大理寺卿带着同僚们前去查看现场。薛怀文已从受伤的家丁那里得知了遇刺时的情况,加之本因殷绪受埋没而对殷烈不满,当即对他冷笑道,“殷府的公子与儿媳出行,死的却都是我薛府忠仆,此事当真可笑!”
薛怀文儒雅圆融,鲜少当众与人发难,此时一番高声质问,当即引得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那一大群人看了过来。
殷烈多少也知殷府下人与护卫对殷绪的态度,被众人围观,一时尴尬又心虚,赔罪道,“国公息怒,令公主受惊是我殷府办事不利,回头我一定严加惩治,给国公一个交代。”
“惩治确实需要,”薛怀文依然冷着脸,看向柔嘉,“只是殷府护卫既然护不好主子,珺儿,为父给你与驸马派两个护卫,如何?”
殷烈也是一品大将军,位极人臣,多少人见了他也得恭敬有加,此时薛怀文两次当众让他没脸,竟还当着他的面往殷府派人人,全不把他这个家主放在眼里。
殷烈心头火起,脸色青黑,正要理论,柔嘉看准时机开了口。
“女儿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自然想多两个护卫。”柔嘉看向殷烈,眼神平静中透着一点冷,“只是此事还得公爹做主。大将军,你议下如何?”
经过这件事,柔嘉彻底不信任殷府的人了,父亲给她派护卫,正好与她想到一处。
殷烈心头郁闷,公主殿下都说了接受,他能如何?他敢与薛怀文理论,却不想同时得罪薛怀文与柔嘉公主,以及她背后的太后。
这父女两个一搭一唱,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竟是把他拿捏住了。
殷烈压着怒火,只得拱手道,“但凭公主做主。”
柔嘉又看向一直沉默的殷绪,眼神柔软许多,“驸马觉得呢?”
殷绪从前与殷烈硬碰硬,总是换得一身伤,如今难得见殷烈吃瘪,再看柔嘉眉眼温柔恬静,仿佛刚才以退为进聪慧拿捏住人的不是她一样。
殷绪唇角牵动,一时竟然想笑。只是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仿佛他早忘了怎么去笑,薄唇也隐约僵硬。
殷绪按捺住心思,淡道,“但凭公主吩咐。”
柔嘉点头,“如此便多谢父亲了。”
薛怀文见柔嘉处事冷静知礼,心中安慰,脸色缓和下来,点了身边的两人,“平安,薛非,以后你们跟着公主驸马。”
平安是薛府收养的孤儿,薛非是薛府管家的儿子,两人从小被薛怀文调、教,忠心又勇猛,与柔嘉也算熟识。
平安与薛非当即站出,抱拳行礼,“谨遵公爷吩咐!”
说话间采秋终于到了,带来了一辆梨木大车。见着柔嘉,她又是好一阵担忧心疼。
柔嘉安抚好她,转头略一想,轻声吩咐平安,“去将大理寺卿请过来。”
非是她要摆架子,只是大理寺卿还围着那边尸体,她不敢过去。
殷绪看她一眼,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温善的柔嘉公主并不是喜欢劳动他人的人,今晚这是……想到今晚她地视线似乎一直避开尸体的方向,更不敢靠近。
今晚的她有超乎寻常的冷静,原来内心,到底还是个柔弱姑娘。殷绪的眼神软了些。
平安麻利地应了一声,很快将大理寺卿请了过来。
大理寺卿弯腰行礼,“公主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柔嘉认真问道,“可查出了什么线索?”
“这,”大理寺卿面露愧色,“微臣惭愧,暂还未查出什么。”
柔嘉失望。她最想知道的,便是谁要置殷绪于死地。可查案一事,又是这么重大的案情,也不是说查便能查出来的。
她只能再度下令,“必须尽快查出。”
大理寺卿长长作揖,“微臣遵命,必当很快给公主与驸马一个交代。”
这边已没什么事情是柔嘉能做的了。夜色深沉,她终于打算回府,向薛怀文告辞。
薛怀文也不欲再待。他处事圆融,方才当众与殷烈发怒已是少见,此时冷静不少,朝殷烈拱手辞道,“大将军想必还有事情要问,薛某便代为护送公主回府了。”
虽他亲自护送柔嘉的行为,摆明是信不过殷府,语气也算不得友好,但好歹给殷烈找了台阶。殷烈后来才到,也确实需要停在此处了解刺杀经过,于是半是尴尬半是郁闷,拱手道,“有劳国公。”
薛怀文的回应是敷衍地回礼,并不做声。
柔嘉只觉得有父亲撑腰,感觉当真是好,又担心薛怀文疲惫,便劝道,“明日还要上朝,父亲便不用送了罢?女儿有护卫陪着,父亲不用担心。”
薛怀文慈道,“无碍,为父马快,花不了多少时间。”
柔嘉便不劝了,唇角微弯,看向殷绪,柔声道,“驸马,你是?”
是同她一到回家呢,还是继续与众人讨论事情?
虽然探询,她眼中却有一丝期待。
殷绪瞧了瞧她,明白刚才的杀戮确实惊吓了她,想要人陪在车内实属情理之中。而他也没有再与人讨论事情的意愿——殷烈不是一个合适的对象,而大理寺卿那一群人,他不认识,也不信任。
殷绪走向柔嘉,“我与公主同回。”他告诉自己,只是顺便而已。
柔嘉却是浅浅笑开。
依然是柔嘉坐上首,殷绪离了一点距离坐在侧边,闭目养神。一切与来时似乎一样,柔嘉却觉得两人的心近了些。
有殷绪在,也有父亲在,柔嘉坐的安心,想了片刻,坐到采秋身旁,推开了她身侧的小窗,低唤一声,“父亲。”
薛怀文趋马靠近,同样低声问,“怎么了,珺儿?”
“你觉得……琼儿如何?”柔嘉委婉问道,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她想起上辈子的许多事。那时薛琼选择站在高贵嫔一边,对她这个姐姐冷眼旁观。
偶尔她在御花园撞见薛琼,这个与她容貌五分相像的妹妹,站在艳光照人的高贵嫔身侧,看她的眼神含着说不出的冷漠,以及一种怪异的,介乎于同情怜悯与幸灾乐祸之间的复杂情绪。
薛琼对她不好,这是确定的。但薛琼对薛怀文这个伯父、以及养父呢?
薛怀文被贬谪的那段时间,柔嘉其实一直深居坤宁宫养病,顾嬷嬷怕她伤心,命令众人瞒了她许久。后来柔嘉才知道这件事,也听顾嬷嬷说起,薛琼曾为薛怀文求过情。
求过,但不多。
后来的后来,她去找过薛琼,想请这个大将军府嫡长媳帮忙运作,让薛怀文能有机会调回。
当时的薛琼侧头不看她,轻轻叹气,语调微冷,“姐姐,你想让我如何做呢?我已出嫁,也得顾着夫家的利益。你的身份,注定了你是高贵嫔的死敌,便也会是皇上的死敌。谁敢沾与你有关的人和事呢?识时务者为俊杰。”
话语听起来在理,却如此令柔嘉心寒。
此刻薛怀文不料柔嘉如此询问,深感讶异,疑惑道,“琼儿很好,怎么如此问?”
柔嘉低下眼睫,掩去眼里一时流露出的心酸,语气却还是藏不住低落,“女儿只是隐约感觉到,妹妹与我们并非一条心。”
薛怀文更是惊疑,不知柔嘉何处得来这种感悟。但柔嘉柔顺乖巧,显然不是无事生非的人。
那这是?
终究不想父亲太过担忧,柔嘉抬头浅笑起来,“也许是女儿一时多疑了,毕竟妹妹与我们,到底隔了一层血缘。”
上辈子的事情现在还未发生,柔嘉也无法拿出确切的证据,但薛怀文是谨慎的人,这样的提醒已经够了。
以后薛琼如果再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夫君公婆的利益,而走到与他们背道而驰的路上,薛怀文也好有个戒心。
柔嘉已经自认“多疑”,薛怀文没有再行追问,只是心里记下了,打算日后仔细观察。
回到将军府,薛怀文未与府中主人照面,即刻返回。
秦氏得到消息,匆匆过来迎接,先是面露关切地打量了柔嘉与殷绪,见他们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这才心疼道,“公主,绪儿,你们受苦了。”
殷绪一脸冷漠,一言不发。柔嘉累了,也不欲与秦氏演戏,只简单客套两句,便示意了平安与薛非,“父亲见我与驸马遇险,十分担心,便给我们派了两个护卫。公公已经同意了,特告知婆母一声。”
秦氏眉头微蹙:若是陪嫁也就算了,这事后往殷府派人,是讽刺他们无能吗?之前公主敲打,这下薛怀文居然也跟着蹬鼻子上脸,算什么事?
但公主尊贵,语调又温柔,秦氏发作不得,只能慈爱笑道,“国公爷当真细心,他日我必定亲自登门致谢。公主可让吴嬷嬷给他们安排住处。”
于是柔嘉也未多说,告辞后与殷绪回了南华院。
秦氏站在长廊摇曳的灯下久久皱眉:弘儿当的是白日的值,怎么这么晚了,却还未回?白日他遣青竹来问公主的护卫,又是何意?
作者有话说:
殷小绪:我才不要娶公主。
殷小绪: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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