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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六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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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更想活着, 他眼里那时候闪过的是周梨他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是他们给了他活下去的力量,也是他们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世道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那一刻已经不分什么对错了。

此刻也是一样的。

他瘦小的身体轻盈盈地越过了两人,很轻而易举就拿到了门边的武器, 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穿透了其中一人。

两人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居然是个练家子, 且手脚灵敏。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其中一个身躯已经被武器贯穿。

不及那人吃痛声发出,他猛地抽出武器,顿时那鲜血犹如肥硕的虫子一般,争先恐后从前后的伤口中挤出来,一时间那人脚下便积了一大滩刺目的鲜红血液。

而那人也无法将喉咙里的痛苦声发出来了, 双膝一软, 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一幕深深地震撼到了另外一个人,以至于他意识到白亦初的危险时,已经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对付,只下意识地张口要喊人。

可他这会儿面对着白亦初,将后背完全留给了周梨。

这样的极端条件下,周梨眼下也彻底忘记了任何的仁义道德, 只清楚地晓得这样的人不配活着, 只要想到昨晚他们吃了什么

她这胃里还是忍不住地翻腾着所以她虽然是有些被白亦初这干净利落的杀人动作惊到,但更清楚这些畜生不配活, 死了活该。

一种强烈地希望一个人死了的念头在心里滋生,所以当还活着的那人将后背毫无防备地展露在自己面前时,她一点都没有犹豫, 手第一次和脑子同步。

弯腰抽出火塘里一支还没彻底燃去的木头,连火花带着碳芯子,就朝着那人的脖颈后砸去。

木头挥舞中所带着的呼啸声,引得那人在最后关头转过身来。

周梨被吓得浑身抖了一下,但没有犹豫,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道,然后惨叫声冲天贯日。

那人不知是被烫伤还是真的疼,惨叫不止。

不过白亦初没给他多余的时间用这惨叫声通知同伴,手里的武器毫不留情地扎了下去,然后拉起有些被吓住了的周梨,飞快地逃出了现场。

两人的身上,都有着那人飞溅出来的鲜血。

仓惶逃出来,一下就迎上了附近的人。

只不过是个头发像是炸开的栗子壳儿的男孩,他看到周梨和白亦初的时候,愣了一下,可能是出于本能的反应,他张口要大喊人在这里。

但是下一瞬,他的声音变小了,口中的话也变了。

从人在这里变成了求你们带上我。

白亦初看了他一眼,拉着周梨就跑,没去管他。

那男孩愣了一下,想着没拒绝,那就算是同意,然后跟在他俩身后一起逃。

也亏得昨晚两人先在镇子上找栖身之地转了一圈,算是有些印象。

如今雪在那微弱的太阳下融了更多,就更方便他们熟门熟路地逃出镇子了。

只是期间也有不少险况,好几次都险些与那些人撞上。

好在最后都躲开了。

两人逃出了镇子好一段路,都没敢歇下来,直至周梨实在是喘不过气来,白亦初回过头,除了那个栗子头追来,不见任何一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你歇会儿。”一面从怀中逃出水壶递给她。

他也学着周梨当初给他暖炒面汤那样,这水壶他贴身带在身上,如今拿出来还带着几丝暖意。

周梨也没拒绝,这个时候矫情拒绝不喝,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喝一口水,身体舒服了许多,恢复得也快,也算少给白亦初添麻烦。

也是他俩歇气这功夫,那栗子头也追了上来,但并没有靠近,就远远地蹲在一头休息。

显然他也累得不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见着被白亦初照顾的周梨,眼里闪过几丝羡慕。

周梨喝完,将水递给白亦初。

白亦初也仰头喝了两大口,但并没有揣进怀里,反而是在自己的手心倒了些许。

正当那栗子头好奇他这举动之时,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只相当丑陋的黄狸花,身上的皮毛像是被大火炙烤过一样。

只见它凑到白亦初的手前,伸出舌头一下将那些水给添了个干净。

做完这一切,白亦初才将水贴身揣起来。

周梨将喝完水的阿黄抱在怀里,任由白亦初拿袖子擦拭他脸色的血迹,“咱们现在去哪里”

“他们也许没在这镇子上多停留,不如咱们返回家吧,眼下雪也开始融化了,虽可能错过了春耕,但这一切都在慢慢恢复,大家也就回来了。”昨夜所见的那一幕,让白亦初不敢去往那一方向想,更怕周梨接受不了,所以便这样说。

如果还活着,自然会回到自己的家乡故土。周梨也没有反对,但还是沉思了半响才点头,“好。不过我们原路返回么”这镇子毁成了这样,也不晓得叫个什么地名,不然的话还能判断一下他们家的那个镇子在哪里

不过周梨转头一想,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流民,走大路反而危险。于是便立即又做了决定,“原路返回吧。”

对比起人,她还是觉得野兽亲切几分。

白亦初也同意。

栗子头离他们俩不算远,也听了个大概,虽不知道他们的家乡在哪里,但还是打算一起跟着走。

最起码这两人,应该不会像是那些人一般丧心病狂。

原路返回,倒是轻松了不少,一来熟,二来这雪融得快,许多朝阳的地方,竟然都已经露出了山石土地该有的样子。

这白雪太刺目了,如今看着这脚下的泥泞盘山路,竟然觉得是那样的亲切无比,只不过雪不断融化,山上流下来的积水便越来越多,很快就将这山路给湮没成了溪流,周梨那棉鞋如今全是泥水,变得沉重无比。

白亦初见她每一次抬脚都那样艰难,索性叫她脱了鞋子,然后自己背着她走。

也是这个时候,白亦初才看到周梨一双脚全是冻疮。

周梨一直觉得好了,因为没有什么感觉。

然而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如今她的两只脚几乎都变了形,那脚指头呈青紫泛还着亮光。

白亦初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你是猪么要是冻坏了腿,以后我便不要你了。”他话虽是说得如此无情无义,可那颤抖着的手却已经将麻利的将自己棉衣的两只袖子扯下来,然后将周梨的两只脚包起来。

周梨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笑着安慰她,“用我奶的话说,这里可没肠子,死不了人的。”

可她越是不当一回事,白亦初心里就越是难受,更是自责愧疚,他早该发现的,周梨一直比他走得迟缓,他还在心里想可能周梨是女孩子的缘故,或者是自己有武功,所以她比不上自己。

但凡自己细心几分,早发现的话,她的脚就不会这样严重了。

他将周梨背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泛着眼泪,想他小小一个男子汉,当初挨了那么多打都没掉一滴眼泪,可是在周梨的身上还不晓得的掉了多少眼泪呢

也是因为周梨的脚,他们回到了此前那个毫无颗粒的小村子,白亦初停了下来。

地里的雪融了,田地里的一切也都重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在田里寻找着去年的茄杆,这是乡里人家的土办法,用这个茄杆熬水泡脚,最能治冻疮。

只是眼下他唯一能找到的办法。

可那栗子头一直跟着他们,把周梨一个人放在村里他也不放心。

所以当他拿出绳子走向栗子头的时候,那栗子头吓得两眼圆睁,满目的惊恐之色,只大喊着,“别杀我”

也是他这一喊,那往日里故作的粗哑嗓子也就变了音调,更像是个姑娘家的声音。

但即便察觉到栗子头是个姑娘,白亦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眉头也没皱一下,继续将她给绑了在了另外一间空房里,叫阿黄守着周梨,才敢出去。

周梨这屋子里,他烧了两个火盆,床上也是他躺进去暖了,才叫在火塘边烤火的周梨进去睡。

周梨心里是感动的,但也没有拒绝白亦初的好意。她觉得自己是了解白亦初的,自己若是不要他这些付出,只怕他还着急。

只不过如今晓得那栗子头是个姑娘,心里稍微有些诧异,一时又觉得这个姑娘倒是聪慧,瞧她那栗子壳儿一般炸开的头发,想来一发生干旱的时候,她就自己刮了头发。

不然就她这样的小姑娘,很难活到现在的。

不过也有可能,她从前是个小尼姑。然后便想到了花慧,这天灾来得太汹涌,让她都没来得及打听花慧的消息,便已经处于那种心惊胆颤的环境里。

花慧家里,那个男人不在,就她和那个比她小两岁的继子和还在襁褓里个继女,可谓是一点防御的能力都没有,偏家里还有些小钱,正是那些平日里在街上偷鸡摸狗的癞子们最好的目标了。

她想着花慧,又想着姐姐周秀珠他们,大抵是真的太累了,如今得了这样一个好环境,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先她的脑子一步进入了休息状态中。

她是睡着了,但阿黄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直至白亦初从地里找回去年的茄杆,熬了水端进来给她泡脚,周梨才被喊醒。

所剩的食物并不多了,就是些兔肉干,可是那个颜色周梨却有些难以吞咽,这总叫她想起在镇子上那一幕。

然后也想起了隔壁被白亦初绑着的那姑娘,“你放了她吧,喊她在这村里到处看看,有没有吃的。”没准是他们上次漏掉了呢

白亦初颔首,“你继续泡着,我一会儿再来给你加热。”然后才出去。

随后周梨便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

在被绑着的这段时间里,栗子头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濒临垂死的状态中,她觉得白亦初回来,肯定就把自己杀了,毕竟她也发现,白亦初和周梨根本就没有什么粮食了。

他们俩连杀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都不怕,说不定也会杀了自己。

于是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俩逃跑呢还不是死路一条

然而就在她这漫长的悔悟中,白亦初进来了,冷着脸将她身上的绳索给解开,见着瑟瑟发抖的她,这才道“我们不会杀你,可是我们也没有食物,你自己到村里找一找,如果有多余的,再叫我们。”

他说完,就回了隔壁暖烘烘的房间里。

栗子头缩在墙角,直至白亦初走后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那种劫后余生的快活感无法言喻。

这会儿也才想起回早就走了的白亦初,也不管他是否能听到,窃喜地回了一个好字,然后开门出去,挨家挨户继续找吃的。

只是这偌大的一个村子,也不知道当初的村民怎么办到的,各家各户那地窖比脸都干净。

像是周梨他们那个村子,大部份人家都只能带走一部份粮食,剩余的都给储存在地窖里然后封死。

当初那些贼人进村子,想是因为被白亦初惹急了,最后粮食也没搬,反而在盛怒之下一把火直接烧了村子。

但即便如此,许多封死的地窖里,粮食还是保存了下来。

周梨想着自家的地窖离地面还有一人多高的泥土,总不能因为那大火熏烤而坏掉的。

所以她现在倒是不担心接下来这极端天气结束了,家里会缺乏粮食。她现在所担心的是,这样的极端天气什么时候结束接下来这些天,这村子里找不到一粒粮食,他们这些天又将怎么熬过去才好

泡完了脚,白亦初给她擦拭干,又让她重新躺到了床上去。

说来这村子实在是干净,早前他们来时候一颗粮食不见,连匹步也没有,眼下周梨身下的褥子身上盖的被子,全都是白亦初从村口那破庙里扯下来的幔帐层层叠叠给做的。

这要命的当头,想来菩萨也不会埋怨他们了。

周梨回到床上,想着所剩无几的粮食,期待地看朝那窗外,“若这天气逐渐好,兴许万物复苏,咱还能吃些草根填肚子。”

白亦初今儿在田间地头找茄杆,也发现了那白雪融化后暴露出来的地面,的确是露出了几分生气,口气肯定地安慰着周梨,“饿不死的,我想要不了几日,等着雪彻底融化,天气就正常了。”

只要天气正常,一切都将回到原来的位置,到时候在山里,哪里还担心什么吃的。

那会儿该担心野兽了。

周梨这会儿却是没有半点睡意了,“若真如此,想来朝廷很快便会组织赈灾,老百姓们也能早早回到家乡。”虽然对于赈灾不报什么希望,毕竟这自古以来,靠着天灾发家致富的人实在是不少。

但多多少少,老百姓们还是能分到些许的米糠。

她这样一说,让白亦初心底也升起了几分希望,但一想到周梨的这身体,如何舍得她接下来和自己饿肚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到附近的山里碰碰运气。

山里的野鸡兔子再怎么廋,一二两肉总归是有的吧阿梨这一阵子东奔西跑,又过度惊吓,只怕现在就是强撑着身体罢了。

他作为一个男子汉,不能让周梨倒下去。可对于那个女扮男装的栗子头,白亦初也不放心,决定等那人回来后,继续给绑了自己再去山里。

于是和周梨说道“再过会儿,那人该将村子都转完了,若是她没回来,想是跑了。若是回来,我给她绑了在这里陪着你说话,我去山边转一转。”

周梨想着那栗子头,也就是和他们俩一般大的年纪,人若真有什么歹心,早前就出卖他们了。于是便道“不用了吧我瞧她也是可怜人。”

“这什么时候你怎还有怜悯之心你看 这人晓得铰了头发女扮男装,可见有不少心眼,谁知道隔着这一副皮囊,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狼心狗肺呢”他说得头头是道。

理论上说,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可讲。

周梨终究是被他说服了,“那好吧,只不过你也小心些。”

果然,两人等了没多会儿,外头就传来了那栗子头的脚步声,只不过这轻盈的脚步声,明显就是在什么都没寻到了。

白亦初起身一把将门拉开,见她果然空着手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他便朝栗子头招了招手“你过来。”

栗子头还以为,白亦初慈悲心大发,要分自己一粒肉干。

没想到她一到门边,就被白亦初五花大绑。

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好些,没将她仍在隔壁那冷冰冰的屋子里。

“你留在这里陪阿梨,可别动什么邪念,不然叫阿黄挠花你的脸”白亦初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朝栗子头说着,转头又换了一副温柔和蔼的面孔,“阿梨,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绳子我绑得可结实了。”一面揉了揉旁边阿黄的脑袋,“阿黄你可要保护好阿梨。”

阿黄喵呜地应了一声,好像是回他收到两字一样。

白亦初这才放心地带上在村里找到的柴刀,出了村子。

他一走,屋子里安静不已,由此显得阿黄肚子里的咕噜噜声大如雷鸣一般。

周梨看着局促不安的栗子头,先开了口,“眼下这么个世道,他也是没有办法,人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第一次被绑的时候,栗子头还担心被杀。不过现在倒没有那样害怕了,反而有些理解白亦初的做法,但更羡慕的是周梨。“他对你真好。”

周梨微微一笑,“他对我好,那是我对他也好,这世间可没有单方面的付出。”

栗子头听到周梨的话,明显愣了一愣,似乎显然没有想到周梨会这样讲。理论上说,周梨不该和自己炫耀白亦初的各种好么于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来也是,不然这样的世道,那夫妻血亲为了一个饼子反目的比比皆是。”

“你是哪里人家中亲人呢我瞧你,也非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出身。”周梨本就有意打探这栗子头的来路,如今见她其实也非那种拐弯抹角之人,也就索性直接开口问。

栗子头对于自己的身世,果然是没有半点迟疑就道出了口。

“我姓莫,因出生在元夕,所以便叫这名字,乃是十方州人。”她说到这里,抬头看朝床上半卧着的周梨,“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十分州有个白马庙,里头的方丈原本是上京钦天监里的大官。以前这五湖四海的好多人都专门跑到白马庙找他问天机。”

所以干旱前夕,那白马庙里就有传言流出,这西南几州都要渡天灾,于是莫元夕的父亲就做主,领着他们一家逃往江南。

只是逃难的人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多,天气又恶劣,还没出十方州他们家的下人就卷了钱财行礼逃跑。

说到这里,她竟没有去怪那没有良心仆从下人,反而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我原本在家时,也是被父母疼爱在掌心的娇娇女,从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喜欢读书,父亲还专门替我请了先生到家里来。”

所以她一直都以为,即便各家都将儿子做掌中宝,但是父母公允,疼爱她和哥哥弟弟们是完全一样的。

反正这天灾之前,她都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姑娘,有着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

可是当家中钱财行李被下人们卷走后一贫如洗,物资的匮乏和食物的短缺下,父亲没有任何犹豫就将她推出去换了别家的女儿。

她想起那一幕,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恨,“你可晓得,那时候我哭着求我爹娘不要把我交出去,那些人也没有粮食,他们把我换过去,你应该知道我的命运将是什么”

周梨又想起镇子上那一幕,忍不住干呕了一回。“那你如何逃的”

莫元夕却没有马上回她,而是继续说道“我求我爹我娘,可我爹告诉我,他花费那么多精力和银子在我身上,那是因为瞧见我生得几分好容貌,想着养好了,将来送到大人们的府上去,兴许能给我兄长和弟弟换个好前程来。所以他说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生我养我,如今不过是提前结束了我的富贵日子,但这不能怨他,要怨就怨那些该死的仆从”

可是,莫元夕一点都不恨那些仆从。

如果不是家中这些仆从,她只怕一辈子都要被爹娘所谓的疼爱蒙在鼓里了。到时候只怕还心甘情愿为了兄长跟弟弟,朝那些个大人自荐枕席呢

不过她运气也算好,刚被换了,被那对和她父母一样冷漠无情的夫妻带着走了不到一里路,忽然就有流民蹿出来。

大家的目标都是那个年轻的女子,她就是这时候趁乱跑了。

也是亲眼看到了那个女子的惨状,所以她丝毫不犹豫就刮了光头,假装起男娃儿,混迹在各个队伍里。

后来,她被络腮胡他们这群人抓到,因误以为她是男娃儿,干活也麻利勤快,所以没动她。

只不过那些所谓的肉菜,她是一点不敢沾,全靠着吃树皮草根过日子,大雪后就开始吃雪吞泥。

也正是这样,她那肚子鼓鼓胀胀的。

周梨本来,以为自己算是这天灾之下民不聊生里的代表者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比她过得更不好的比比皆是,她也不过是这沧海一粟。

她看着莫元夕,萌生了恻隐之心,但好在理智是有的,没有因为一时同情可怜,便去解开了莫元夕的绳子。

只是看着红着眼满含恨意的莫元夕,“你也不必气恼,你如今还活着,该庆幸从此和你爹娘再无任何关系了,他们是生了你养了你,只不过将你换出去的那一瞬,你们便没有任何关系了。倘若老天爷真有情,让这满目疮痍的大地恢复该有的生机,你不也一样重获生机了么”

听着她的话,莫元夕有些疑惑,她不解地看着周梨,“我看你不像是乡下的小姑娘。”她家以前也有像是周梨这样大小的丫鬟,全是从乡下便宜买来的,可是又呆又傻,不懂什么大道理,更不要指望他们能说出这番话来。

周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父亲走得早,阿初是我的小夫婿,家中还有一个膝下无子的继母,我若什么都不懂,如今怎么可能叫你遇着只怕坟头草已然一尺高。”

莫元夕起先猜到了白亦初和周梨关系应该是那青梅竹马的邻居,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俩竟然是小夫妻。

见她面露诧异,周梨解释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父亲也常年卧病在床,家里买了他来冲喜。”说到这里,脸上多了几分笑容,“果然是有用的,这几年,我好起来了。”

于是莫元夕就更震撼了。白亦初那样一个优秀的人,居然是个赘婿,可他怎么一点都不讨厌周梨反而对周梨那样好

对上她那怀疑又难以置信的目光,周梨再次道“人心不是石头,总是能捂暖的。”但其实吧,她和白亦初几乎没有起过任何矛盾。

也有可能当初父亲走得太着急,使得自己没了爹娘,让本来就心地善良的他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没有半点机会给白亦初憎恨自己吧。

再后来,他们也都相处得不错,不过更多的,还是自己给予白亦初的尊重。

他是赘婿,却徒有赘婿之名罢了。

但最终,莫元夕也只道了一句“你运气真好。”遇到的人的心不是石头。

周梨没在说什么。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此刻莫元夕满腔都是疾世愤俗,这样一个状态中的她,怎么可能端正地看待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情呢

所以并不打算继续说服她,而移动着身子,朝被褥里钻进去了些。

她这一动,阿黄便挪了位置,坐到她侧边,然后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元夕。

莫元夕叫阿黄这样一盯,目光越过阿黄看朝已经进被子里休息的周梨,心想一只猫儿都愿意这样对她好,更不要说是人了。

便想,莫非是这周梨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所以能叫人和动物都这样护着她她很好奇,心里甚至萌发出了一个念头。

那自己对她好,是不是她也会对自己好可是脑子里想起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她心中又有些犹豫不决,生怕自己的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她想着,脑子里又浮现当时被换的场面,娘的眼底竟然没有一点的愧疚和不舍,她大抵因为弟弟饿极了,甚至还嫌弃换的时候啰里啰嗦,不赶快些。

想着这些,早就已经疲劳不已的她,想是因为这密不透风的四面墙给予的安全感,又或是这屋子里的暖意,让她不知不觉也昏昏欲睡。

莫元夕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香气给惊醒的,她以为是梦,但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那火盆上面正在翻烤,且透着黄金色的小野鸡。

那香味好似带着钩子一般,她那唾液汹涌地喉咙里翻滚着,争相涌入口腔里,叫她有些吞得来不及,一时间屋子里除了那翻烤小野鸡时发生的摩擦声,便是她不断吞口水的声音。

周梨早就已经醒来了,坐在床边依旧用冒着热气的茄杆水泡脚,阿黄蹲在盆边,白亦初早就已经撕了一只鸡翅膀给它,这会儿正开心地歪着脑袋认真地啃着。

想是她那不断吞口水的声音让白亦初不喜,白亦初终于将那烤鸡从火盆上拿下来了,把那最柔软的鸡胸肉剔下来给周梨,自己留了鸡腿,又给阿黄另外一只鸡翅,然后将余下的都递给了她。

莫元夕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早就被解开了,但是即便那其实递过来的鸡其实就剩下个骨架,但莫元夕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眶里一下盛满了眼泪,不敢相信地忐忑伸出手,“都,都给我么”

“你拿着吧,口水脏死了。”周梨开了口。

莫元夕将那还有些烫手的鸡骨拿在手里,仍旧觉得不真实,好似那梦里一般,但下一瞬,她就再也受不了那香味的攻击,狼吞虎咽全无任何形象地疯狂啃噬着上面的每一丝肉。

到了最后,她甚至将骨头都给嚼碎一一吞了。

白亦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周梨脚下的茄水也被他一并端了出去。周梨也吃完了那些白亦初给她撕成面条一般细细的鸡胸肉,忧心忡忡地看着莫元夕,“你肚子里好些观音土,按理不该吃肉,更不该吞了那些骨头渣子的,可眼下天黑了,也实在没法让你去找地方刨些树根熬水喝。”

莫元夕一愣,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就好像是被人触碰都了一般,一丝暖意钻了进去。

她听得出来,周梨在关心她。

于是她强扯出笑容,“没事的,我多烧点热水喝。”

周梨听了这话,连忙指着她看桌上那个瘪进去的水壶,“那你赶紧烧热水。”其实周梨也没经验,不知道要怎么才会叫莫元夕那鼓着的肚子瘪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顿肉食吃下去,莫元夕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精神,果然马上去烧水。

然后一个晚上喝了好几壶。

等着下半夜的时候,频繁上茅房。

大家都挤在一个房间里,惹得白亦初十分不喜,“你干脆歇在茅房算了,阿梨才睡着没多会,别把她吵醒了。”

莫元夕果然歇在茅房里了。倒不是因为白亦初的话,而是这水好像多少是起了些作用,她闹了肚子,咔在肠胃里硬邦邦的观音土有了松动的意思,因此压根就不敢离开茅房。

一直等着那天蒙蒙亮,她才像是具行尸走肉一般从茅房出来,脸色白得恐怖,一走三晃。

见白亦初拿着绳子在等自己,分明就是要出去,便有气无力道“我这个样子,你还担心什么”

白亦初才不管,照例将她绑了扔房间里,交托周梨和阿黄几句,就出门去觅食了。

因周梨实在吞不下剩余的兔肉干,所以昨晚他将那鸡胸肉撕成一条条,白色的鸡胸肉好似面条一般,周梨果然是能吃的。

所以他便想今儿早点去,多猎两只回来,好叫周梨多吃点。

莫元夕懒得挣扎了,这会儿被他扔进房里,直接就闭上眼睛休息。

周梨见她那模样,却是有些担心得紧,强撑着下地就仿佛针刺的双脚烧水喂给她。

也是奇怪,早前没有这份安逸的时候,那双脚根本感受不到半点痛楚,可现在身居在这安稳温暖的环境里,竟然变得娇气起来。

她疼得受不了,最后只能大声将莫元夕给喊醒。

水她已经倒好了,莫元夕虽被绑着,但她弯腰下头就能喝碗里的水。

莫元夕只觉得满脑子都处于混沌状态一般,迷迷糊糊地听到周梨叫她喝水,目光巡视了一周,最后锁定一旁桌上的碗,将嘴巴凑了过去吧唧吧唧地喝着水。

这半晚上,她觉得肚子里的观音土没干净,身体里却是被挤得一滴水不剩下,正是口干舌燥之际,如今仿若甘泉入口。

一大碗水,她很快就喝完了,混浊的脑子也逐渐清醒了起来,正好对上目光担忧的周梨,“我现在好了许多。”然后也破天荒地问着周梨“你的脚怎样了”

“可能要些时间。”她也着急,不然早就能启程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到了午时白亦初回来了,但是身上并没有带着猎物,反而急色匆匆,一进门就先去解开莫元夕身上的绳子,“我在山上看到有人朝着村子里来了,你赶紧逃吧。”

这才安逸了两天不到,便又要开始逃亡,莫元夕一时傻了眼。

而且叫她逃哪里去她这两脚走起来还打颤颤呢

她看朝白亦初,却见白亦初拿用来绑她的绳子,将周梨绑在了他自己的背上,似还怕周梨冷着,将那褥子往她身上一盖,然后便匆匆出了房间。

莫元夕想都没用脑子想,就紧跟在他的身后。

白亦初将周梨背着,直接就进了山。

这山林里到处是蔓延的枝条和刺勾,莫元夕跟在白亦初身后,终于明白过来,白亦初用来盖在周梨身上的被褥,压根就不是怕她冷,而且用来阻挡这些枝条。

约莫是他们爬到了半山腰,便能看到了进村子的人,似乎就是此前镇子上那一伙,竟然追到了这里。

确认之后,白亦初一点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地朝着山里去。

周梨心疼他,背自己就算了,还要承担那褥子的重量,便给扯掉。

但才伸手就被白亦初察觉,“这晚上有用,咱们得歇在山洞里,还指望垫着休息呢”

于是周梨方住了手,回头见逐渐跟不上的莫元夕,便道“真不管她了”

“我可只背得动你,她要想活就跟着。”白亦初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姑娘家果然心更软几分。

太容易升起同情心了,也亏得那莫元夕没什么歹心。

于是劝着周梨道“我知道你善良,可咱得有底线不是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还管旁人作甚”

周梨没反驳,她自己其实很纠结,现在的她就是个累赘,哪里有资格去同情别人,实在是自不量力,而且反而更像是给白亦初增添负担。

但是莫元夕的确不坏,就这样眼见着她死了,良心上又过不去。

白亦初继续翻山越岭,眼下山里没了雪,对他来说走起来是便捷了不少,即便是背上还有一个周梨。

可那莫元夕果然是不行,落得越来越远。

好在天黑之后,周梨和白亦初在一处山洞里门口点了火塘,她还是寻着光来了。

大雪才融化,水虽然都流到了山脚下面,但这山上其实也异常湿润,莫元夕滚了好几次,这会儿满身的泥泞。

见着山洞前的火塘,忽然心中一阵感动,他们果然没有抛弃自己,顿时来了精神,一口气走到山洞前,然后朝里喊周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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