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1 / 2)
余姝配了面纱自屋中出来后靠在墙边冷静了一会儿,待耳根上的烫意消下去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行。
一开始对傅雅仪是又惧又怕又敬佩,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变作了现在的与她稍稍靠近些便控制不住地满脸飞霜,下意识抵触。
来到落北原岗,进了傅宅后她便知晓自己未来能靠的只有傅雅仪,也是真心敬佩与感激,见识了傅雅仪手下的女子活得那样鲜活,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她尚未家破人亡时想做的事,对这世间的理解填补了她过去大部分的困惑后,她想留在这里。
现在做的事,让她感到很充实,觉得自己像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她今后不能再表现出这种异样。
她应该如念晰她们一般,轻松肆意又高效地面对傅雅仪,否则她自己会很累。
可若是被傅雅仪知晓自己曾做过的梦……
余姝咬了咬唇。
想到的竟然不是傅雅仪若知晓自己作为幻梦主角会不会感到恶心,而是她若知晓了这件事,必然会恶劣嘲笑她再狠狠逗弄她一番。
依照傅雅仪的敏锐,说不准她下次再显露异样时便会追问起原因来。
余姝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七七八八想了半晌,余姝才压下这些奇怪的念头,转而认真在坊内转起来。
因她佩挂着一号房牌,大部分地方她都可以随意出入,顶多是走过的侍应丫鬟会有些诧异看她几眼罢了,大概是在猜测她是一号房哪位夫人带来的人。
余姝通通忽略不管,自二楼的长廊走过,将大部分地方看过一遍后,向着歌坊正中的舞台方向走去。
千矾坊二楼多为雅间,只有靠近门口的位置是一圈环形廊桥,中间中空的地方正对一楼大厅的舞台,此处可以旁观也可以作为投银撒花的据点,自上而下观看歌舞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正是千矾坊的舞娘上台表演的时刻,环廊上围了不少娘子,其中几个还是与傅宅同样有生意往来余姝见过画像的。
余姝也找了个空隙看去,一时间竟然有些惊艳。
台上的舞娘着装风格偏域外风彩,伴着鼓乐一同起舞,动作流畅,节奏谨然,柔刚相合,二楼的雪穗零零落落地撒,配着台下雪白一片的幕布,平白多添了几分相得益彰的清冷感,仿若美人在雪境月下偏偏而来,哪怕余姝自认在扬州见过无数繁华也不禁站在原处静静欣赏起这幅美人图卷。
恰巧她身侧传来了两位娘子的闲谈声:“初秋跳得越来越好了,以前还只能传形,令人欣赏她的舞力,如今却已然能够传神,连她的心境意境都能传达到观众心底了。”
“前两回我与她同饮了半杯茶,替她编了首新曲子,下回说不准要跳我那首了。”
余姝将目光落回舞台上,几乎瞬间便辨认出了两人所说的初秋是哪一位,只见那姑娘婷婷立与舞台中央,一举一动哪怕不太懂歌舞的人也能看出她的技艺比一旁的娘子们高出大截,行云流水,颇具大家风范。
过去余姝在扬州时铺张浪费是习惯,遇着了优秀些的才艺人总忍住不打赏大把大把的银钱以示喜爱,当时扬州艺人总以得到她的打赏为荣。现在虽然经历了不少磨难,可曾经刻在骨子里的喜好和习惯,到了这种她忍不住想对下头的初秋大呼一声精彩时又偷偷涌上来,一时手痒想也加入身旁大把大把丢银票的娘子们。
可她到底囊中羞涩,趴在护栏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周围氛围渐热,待初秋和舞娘们下了台,又上来另外两位更为技艺精湛的琴师,一筝一瑟,配合从容默契,直令周边的娘子们笑意盎然。
若一开始随傅雅仪进了那茶室感受到的是千矾坊的静,那再切身在这里感受到闹后余姝已经完全能理解,落北原岗的有钱女子为何会都喜爱来此了。
这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些,规矩束缚也多许多。此处的放松随心实在难得,可以不顾礼仪规矩地尖叫行走闲聊,可以在此处做自己喜爱却为世俗认为的下九流而不被指责。
余姝在听曲儿的过程中有了些考量,只是需得回去再细细梳理一番。
可恰是此时,千矾坊大门被轰然打开,伴着风雪,门前走进来了一队身着官府的女子队伍。
为首之人马尾高吊,一身绯红官服,腰间配一把大刀,眉眼间自带一股玩世不恭的痞气肆意,却也因那一身官服不缺英气。
余姝身旁的娘子惊呼一声,“孟昭怎么来了?”
余姝这回状似好奇地问道:“这位姐姐,这孟昭是何人?”
一旁的娘子与她对视,见着的是一张被面纱蒙住的脸,唯有一双眼,格外灵动漂亮,令人见之心喜。
她以为这是哪家偷偷跑进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温声解释道:“这孟昭是落北原岗唯一的一位女捕快,三年内便升为副都捕头,还建了支属于自己的女队,是出了名的要案不要命的女阎罗,办案时疯得狠。”
“千矾坊背靠王傅两门,与衙门有约,此处为女子闲暇饮茶场合,若有了案情,不允男捕进入,今日孟昭领队前来,这场功劳怕是又要被她拿下,过不了多久说不定还能再升一阶。”
她的话音落下,另一个娘子托着腮懒洋洋道:“不知哪个倒霉蛋今日犯她手上了,咱们倒是可以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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