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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宜出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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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只余一线光亮为不远处的高楼镀一层金边儿。

今日是灯会,这才有周扶疏出门玩一玩的机会,否则她大多都是在闺房闷着,白氏不喜欢她出门,说她这样呆蠢的小姐出门会丢了秦国公府的脸面。

现在还不到晚上,已经有很多小商贩陆陆续续在街边忙活。

这样京城太拥挤,也太吵闹,透过马车窗帘不曾掀开的一线,周扶疏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房子和来来去去的脑袋。

那些脑袋有的是黑头发,有些是白头发,有的梳的光可鉴人,有的乱糟糟的一蓬,看着像是一台没有逻辑的戏,渐渐的之周扶疏垂着头,斜着眼,竟然还看出了一点意趣,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跟你说话呢,你笑什么?”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在周扶疏的耳边炸开。

这下子没趣儿了,这台好戏骤然被打断,周扶疏懵懵懂抬起头,看着眼前说话的两个人,乏味的官老爷和贵妇人。

白氏看周扶疏的脸转过来,马上接着刚才的话说,“过些天,你亲手做一点糕点给崔公子送过去。这么多天崔公子都没有问起你,别是已经把你忘了。”

“你的婚事,你自己都不上心,还要我来提醒,你姐姐的余荫你还能乘几天?自己再不加把劲,到时候崔公子娶了别人我看你去哪里哭。”

白氏的嘴张张合合,在周扶疏的眼里她的身形逐渐拉长,异化变成一个说不出的怪物,好像眼见就要把周扶疏一口吞没。

“跟你说话呢,木讷讷的,要是扶月在就好了。”白氏看着周扶疏呆愣愣的盯着她瞅,不说话,脸上露出一点点矜贵的鄙夷。

接下来的话周扶疏都快要会背了,不过又是念叨着她那个远嫁出京姐姐的好,再狠狠的踩她几脚。

给身边的老爷听听,她这个已故原配的嫡女是多么的不成气,蠢笨又木讷,白氏那个亲生的女儿,她的姐姐又是多么的优秀。

白氏原本是个妾室的,靠着周要机对女儿周扶月的宠爱才得以扶正,现在周扶月远嫁出京,她好像是生怕周要机把长女忘了,逮到一个机会,就要提起女儿,每次的长篇大论都非要说到身边的周要机狠狠叹息一声,念起大女儿的好,再贬低她两句和姐姐差远了才算是完。

周扶疏大多时候都闷头听着,心里想点有乐趣的事,忍一忍话过了耳朵不进心里便也算是过去了。

只是今日之事是梗在周家两年的“大事”,也是决定周扶疏后半生的大事,罕见的周扶疏兴起了一点抗争的念头。

白氏还在念念叨叨的传授一些讨男人欢心的方法,话中夹杂几句私货,让她感谢姐姐。

周扶疏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终于在白氏密集的话中找到了一个活口。

“我不想嫁给崔明治。”她声音细细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像是一杆子戳了马蜂窝,白氏拔高了声调,像是马上就准备掐架的公鸡,她的声音又吵又细,一下子填满了整个马车。

“那你想嫁给谁?真是给你惯坏了,衣食无忧的就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高,崔家这样的门第你还看不上,若是给你配一个新举子,你们两个在京城连个房子都没得住,你就晓得厉害了。”

“像你这样性格长相,如果不是有你姐姐在,你以为自己能够搭上崔公子?竟然还不知道感恩。”

她越说越气愤,又把周扶月牵扯出来,尖细的声音好像是要把周扶疏淹没了。

那种声音像是实质的,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黑影小人儿,每一个都伸出手直挺挺的指着周扶疏,说,“你个废物。”

她觉得自己要被这样的黑质淹没了,她拼命向上挣扎,划开一层又一层,才得到了一丝的喘息,“那你可以把姐姐接回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白氏的脸涨红,憋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心里诡异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快意,是向现实举起叛逆旗帜的小小快意。

但是这一点点萌芽很快就被掐灭了。

白氏看着周扶疏说不出话来,就转身扑到了一边的周要机怀里,拍着胸口,一副气坏了的样子,“哎呦,我的胸口疼。这孩子油盐不进的,也不知道随了谁了,老爷啊,二小姐我实在是管不了了。”

场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周要机还是要出来管一管的,他扶住白氏,拧着眉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看看你把你娘气的!”

周要机脸上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看的周扶疏的头皮发麻,她缩了缩脖子,在心里小小的反驳一句,“我娘已经死了,在土里面埋着呢。”

可是她不敢宣之于口,这样的话说出来,就不仅仅是一阵狂风暴雨了,少不得还要挨些罚,她父亲并不喜欢家里的人提起发妻。

好像不提,他娶一个商户女,侵吞人家嫁妆支撑周家这么多年的往事便不存在似的。

白氏见到周扶疏不反驳了,才算是心满意足。

又开始絮絮叨叨之周扶月的好,接上刚才她被周扶疏打断的话题。

这回周扶疏没有打断,就是垂头听着,现在说话,是要被拉出来对比,再狠狠踩上几脚的。

她把视线放在马车的窗帘上,想看看马车外,捱过这一顿训,只可惜刚才那一点点的的光线被遮盖住了,她有点遗憾的收回了视线,没有戏看了。

只能放空了脑袋,静静的等待结束。

“扶疏,下车了!”

“啊?”周扶疏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小厮撩开帘子等着主子们下车。

周扶疏坐在靠门的位置,她不起身,坐在里面的周要机夫妇是出不来的,现在几个人都看着她,周扶疏向周要机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张脸上写满了对她这个女儿的不满,周扶疏像是被这个眼神灼伤了,慌慌张张起身下马车。

其实现在民风已然开放不少,女子出门玩耍是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但是周要机自矜秦国公府是世代勋贵,祖上跟着□□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回回出门都要摆足了排场,恨不得和那些平民之间划开一道峡谷。

所以就算是看灯会,也不许下楼去逛逛那些小摊位,只能在茶楼上面坐着,看看灯,再看看烟花,这么热闹的盛会便也算是过去了。

十足的矜着脸面。

周扶疏喜欢看烟火,但不喜欢在这个场面下看烟火,进了专门为周家留下的雅间,她就和两个妹妹鹌鹑似的挤在一个角落里,谁也不敢出声。

周要机没好气的往这边看了几眼,像是想要训斥几句,又念及今日是个开心的日子,最终没能说什么。

砰砰砰。

雅间的门被外面人敲出一点脆响,只敲了三声,不急不缓,声音也是不大不小。

白氏身边的丫鬟开了门,门外的人却没有进来,只是公共恭恭敬敬的说上一句。

“我家公子听说秦国公在这儿,特地派我过来打一声招呼。”

周要机显然开心极了,那张人到中年还十分俊俏的脸上笑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皱纹,“崔公子也在啊,巧了,我们扶疏也在这。”

然后他转头看向周扶疏,“扶疏,还不去和崔公子打个招呼。”

他年轻的时候是十分有名的美男子,现在人到中年,笑起来也还是春风和煦,但是周扶疏就是无端的觉得那个表情讨厌极了,可能是糅杂了谄媚、胁迫、和一些说不出的恶心东西,杂七杂八的颜料搅在一起,融成一摊黏糊又奇怪的东西,看得人不舒服。

周扶疏又低下头,不去看,但是人却起身跟着那个小厮走了,这种情况拒绝是无意义的,她早就试过了。

反正结果也是一样,没必要挣扎一下,为自己找不痛快。

崔明治的雅间比周家的大很多,京城里的人都是人精,哪家春秋鼎盛,哪家早已落魄,大家心里都是一清二楚,哪怕周要机再怎么费心遮掩,也拦不住这样的颓势。

“来了,坐。”崔明治指了指一边的红木圈椅,之后就没再多说一句话。

丫鬟被留在门外,房中只有她和崔明治两个人,他们往常见面都是这样的。

像每次一样,周扶疏坐在一边的圈椅上,微微侧着脸,放空了自己的脑海,不讲话。

她不看也知道,现在的崔明治应该是坐在不远处眼含欣赏的上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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