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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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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从夜里下到清晨,淋淋漓漓一直没停,残存的暑气被彻底洗去,寒意初露。

祝珩很晚才睡着,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以往催促他吃饭的塔木不见人影,裴聆拿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拿着火钳拨弄炭盆。

“咳咳……”

“殿下,您醒了!”

裴聆扔下火钳,将盛着温水的铜盆端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你放下吧,我自己来。”祝珩从小自力更生,不习惯被服侍,“怎么就你一个人,塔木呢?”

裴聆将布巾递过去:“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是将军找他有事。”

祝珩动作一顿,手腕上的珠串沾了水,更显得清透莹润,他接过布巾,擦了擦脸:“昨晚……”

“什么?”

“没什么,吃饭吧。”

桌上摆了八道菜,有四道是南秦的菜色,还有四道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分别是烤羊腿、蒸奶糕、吊锅鱼、烟熏木中肉,全荤无素。

裴聆热情地介绍道:“这四道是北域的特色菜,可好吃了,将军特地嘱咐厨房做的,殿下您快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北域百姓作风粗犷,在饮食上也有所体现,他们喜食肉奶,分量大,两国的特色菜摆在同一张桌子上,泾渭分明。

只那份烤羊腿就占了半张桌子。

“怎么突然做起北域菜了?”

在明隐寺里,明心吃不完的斋饭都是老和尚吃的,自从知道他剩下的饭菜都被燕暮寒吃了,祝珩就有一种被当成孩子的感觉。

本来还想着要多吃点,不要剩饭,这烤羊腿的出现,算是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

“是将军安排的,这是现宰的小羊羔,在北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能吃掉一条羊腿哩。”

哦,原来他连孩子都不如。

羊腿烤得滋滋冒油,上面涂抹了特殊的香料,整间屋子都是烤羊腿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裴聆直咽口水:“殿下您快尝尝,这是刚烤出来的,可香了。”

这一整条羊腿怎么吃,下手抓着啃吗?

祝珩骨子里还有身为皇子的自觉,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敬谢不敏:“你想吃就吃吧。”

“我?”裴聆连忙摇头,“不行,这是将军特地给您准备的。”

吊锅鱼的味道不错,祝珩又夹了一筷子:“谁吃不是吃,你偷偷吃,反正他也不知道。”

“不行。”裴聆严词拒绝,转身往外跑,“您快吃吧,炭盆要烧完了,我出去拿点新炭。”

祝珩挑挑眉,裴聆一副经不起诱惑的模样,没想到态度还挺坚决。

祝珩第一次吃北域的菜,除了不好下筷子的烤羊腿,另外三种菜都吃了。尤其是那道蒸奶糕,甜丝丝的又不腻,一碟有六块,他足足吃了三块。

吃饱喝足,下人们将饭菜撤下去,塔木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到没被动过的烤羊腿,眉头一皱,咕哝了一句,掉头就往外跑。

祝珩偏了偏头:“他刚才说什么?”

裴聆将炭盆搬到软榻旁:“离得太远没听清,好像是说什么不喜欢吃羊肉。”

没过多久塔木就回来了,领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异族男人,男人围着围裙,衣服上沾了零星的油渍。

祝珩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身份:“这位就是北域的大厨吧,有什么事吗?”

这人身上有香料的味道,与烤羊腿上用的相同。

厨子神色慌张,攥着围裙局促地抹了抹手,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竟直接跪在了地上,开始磕头。

祝珩被弄懵了,坐直身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聆恭恭敬敬地低下头:“他在求饶,他说他做了十几年烤羊腿,希望您能够告诉他,对今天中午的烤羊腿有什么不满。”

祝珩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有不满。”

说来可笑,他贵为南秦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还是头一遭有人用谨慎畏惧的态度面对他,好似生杀予夺尽在他一句话中。

更可笑的是,这不是在南秦,眼前的人也不是南秦子民。

塔木不解:“那您为什么不吃烤羊腿?”

祝珩没有回答,拢着衣袖,朝窗外看去。

院落清幽,支开的一线窗口后是被雨洗刷过的石阶,远处的池塘波光粼粼,荷叶泛黄,在水面上漫无目的地飘荡。

“我要见燕暮寒。”

裴聆对着塔木挤眉弄眼:他要见将军。

塔木快速朝房门瞟了一眼,小幅度地摇摇头:不行,将军不想被发现。

裴聆硬着头皮上前:“将军事务繁忙,您——”

“我要见燕暮寒。”祝珩摩挲着玉珠,轻飘飘地重复了一遍,“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吃烤羊腿,让他来,我只告诉他一个人。”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祝珩抬头看过去,他要见的燕暮寒正站在屋檐下,肩背挺拔,好似雨后新出的青竹。

燕暮寒沉声命令道:“你们都出去。”

塔木三人忙不迭退下。

屋檐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水,燕暮寒的肩头已经被洇透了,形成一片深色的湿痕。

从痕迹的大小推测,这人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

“你学会南秦话了?”

刚才那句话没有让裴聆翻译,可燕暮寒听懂了。

秋风吹来清冽的寒意,炭火呼啦一下燃起来,冒出些许火星子,燕暮寒转身关好门,站在门边,一句话不说。

祝珩思忖片刻,试探道:“听不懂我说什么,看来燕将军学艺不精。”

燕暮寒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头。

这可不像是听不懂,更像是在故意闹脾气。

“燕将军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祝珩自问最近没有惹到燕暮寒,反倒是这人每天夜里偷偷潜到他房间,按理说应该给他一个解释。

软榻旁边放着两个炭盆,裴聆说下过雨后寒气重,怕他着凉,特地加的。

祝珩被烤得浑身发热,想扯开衣襟透透气,刚抬起手来,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举动似乎太失礼了。

他现在的行为也很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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