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1 / 2)
听见是陆显庭过来,云今抽泣声立时收住。
方才那番话是忍无可忍有感而发,却也是一个险招,为了取信于霍连不得已为之,并不代表此刻就要曝光于陆显庭面前。
云今慌慌张张站起身,却因蹲久而腿麻,踉跄着撞上门框。她顺势双手紧按门扇,免得陆显庭直接推门而入。
身后传来窸窣动静,云今心慌意乱地回头。
半明半昧中,霍连眉峰微皱,直直地望她。
他这人,虽出身贵胄,却难见高门公子的那种清贵骄矜,他身子性子都是硬邦邦的,浑身透着不受拘束的荒蛮难驯。
最为紧要的是,他行事的底气从不来自门庭,而是自身。也就意味着,不确定他是否会来个鱼死网破。
陆显庭的脚步越来越清晰,云今的心也立时提到了嗓子眼,紧张感如山般倾轧而来,她凝泪于睫,将恳求摊在了面上,口形也在无声地央他。
霍连幽深的目光胶着在她面颜上,终于,他抬手用掌风熄了蜡烛。
霎时沉入黑暗。
下一刻陆显庭恰至近前,咦了一声,“怎么黑漆漆的,云娘你在吗?”
“我在,显郎!”
云今快速抹掉泪痕跑出去。
借着月光寻到陆显庭,挽住胳膊阻止他再靠前,她一叠声说着:“烛火突然灭了,好黑,我有点怕,我们快回去吧。”
“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丫鬟伺候你沐浴?云娘你嗓音怪怪的,没事吧?”
“没事,就是太冷了冻得嗓子疼,显郎我们快走吧。”
“冷?……这样好些吗?”
两人声音渐远,沐房的门扉吱呀作响,里间再无一人。
后来换寝衣时,云今愕然发现自己手腕和腰侧留有几道掌印。很醒目。
而每每闭上眼时,总懊恼——
不知从何时起,霍连那张骨相粗粝的脸已深深烙在她脑海中。有时是没刮净胡茬,下颌浅浅的青;有时是发微湿,浓黑的发丝贴在额上,显得眉眼愈发深邃;有时又是浅麦色皮肤的光泽感,让人忍不住联想他舒张的肌肉……
可最让她心悸的,还是那双冷冽的眸,总在梦中审视她。
一连几日云今都没有睡好,甚至担心自己会不会说什么梦话,让陆显庭误会。
长姐见云今恹恹的,便让时儿欢儿陪伴左右。可他俩话太密,时不时就会提起霍连,这会子又在说霍师父下午会过来带他们打野兔。
还打野兔?他的心倒是大!怎么就赶不走他呢!
云今敷衍着把两个孩子哄走。
结果刚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就听家仆来报:
“少夫人,临川大长公主打发了人过来,奴瞧着是一位中贵人。”
与宦官相见后,云今被请入一辆古朴的马车,去向不明。
宦官是打小在宫廷里培养出来的,惯会说三绕四,愣是没有言明所为何事,不仅云今心中万分忐忑,陆家也炸开了锅。
陆家主君闻知此事,眉头紧皱。晋阳城里贵人不少,偶尔有大宗生意寻上门,一般都是家里元娘接洽的,何事会寻上儿媳云今呢?
他拍案道:“这二者之间的联系顶多就是云今做过净因寺的塑匠,我就说不该让她抛头露面,瞧啊,这回惹上事了吧!”
豆卢氏不理会自己夫君的杞人忧天,只寻接待宦官的家仆细细问来。
知那宦官既不和颜悦色,也不咄咄逼人,就是中规中矩的样儿,这下豆卢氏也拿不定主意。
“大郎呢?这会儿需要他的时候又跑哪儿去了?”
陆景同拉着一张脸走进来,“还能去哪儿,又是亭林坊呗。自己媳妇都不管了,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
提起亭林坊,豆卢氏心头窝火,抄起手边的一只双耳琉璃杯就往出砸,骂道:
“你这混小子,你阿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既闲着,去打听打听,载着你嫂嫂的车架往哪儿去了!”
陆景同也担心此事,听了这话正好有由头,旋即喊人备马。
少年郎风风火火地奔至正门,却迎面撞见身穿骑装的霍连。
甘望山下,马车将将停稳,张内侍立在一边请云今下车。
许久不见动静,乌沉的天也渐飘起雪粒子,张内侍心生不耐,叩了叩车窗,“少夫人,请吧——”
里头传来虚弱的回话:“抱歉,中贵人,民妇坐不惯马车……现下身子有些不适。”
张内侍的白净面皮一僵,坐不惯马车?还是头回听说,可真是稀罕事!
他道一句冒犯了,打帘一瞧,只见那陆家少夫人倚靠在车厢壁上,脸上几无血色,眼神也多有呆怔。
“少夫人这是怎的了?”
见了天光,云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却是惨淡得很,显出几分病容。这时,拉车的马儿发出短促响鼻声,云今竟捂着嘴,似要干呕!
张内侍连连摇头,拂尘一甩,“这荒郊野岭的咱家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大夫,您下来透透气吧。”
他伸出手让云今搭扶着下车,心里却起了思绪,暗自揣测这陆家少夫人不知是有孕还是晕车,待会儿见了大长公主可不要失仪。
“多谢中贵人。”
双足落地后,云今算是好一些,但头还是晕晕的,忍不住按上额间腧穴缓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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