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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陈翠花是第一次整添妆礼,因为不懂禁忌,以及送的礼得是什么,便去问交情不错的小姐妹们。
然而添妆礼这词儿,是陈翠花从老一辈人家那里听来的,同龄的不是不知道、就是隐约听过,却没人知道该备什么。
偏偏那位老人家早就过世了,认识的又没人知道,最后陈翠花只能挨个问去。
“阮嫂子,你问这个,是你家四丫要嫁人了?”
“也不对啊,四丫要是嫁人,阮嫂子准备这个做啥?你刚说的意思是给好姊妹……吔?!玩得好的姊妹,那就是跟你家四丫关系特好的周小红了!?”
结婚这种事,本就该热闹喜庆一起开心来着,陈翠花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顿时道:“是啊,我听说大队长已经跟人说完亲,礼都走完了,过阵子就要摆酒,这不,我才火急火燎的来问问你们。”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啊!?这说亲要媒人,走礼也得扛着走在路上,更别说周大队长那身份少说是几大件的物什,咋可能啥都没瞧见就要摆酒了?”
“就是,大队长嫁闺女,怎么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
几名聚在一起的大小媳妇们不信。
“我骗你们做啥?要是假的,我至于天天往外跑,忙上忙下的问人添妆礼吗?”陈翠花没好气道。
“可要是真的,周大队长家怎么没人说呢?”
“是呀,家里有喜,谁不是嘴没上把地到处宣扬,好让人一同沾沾喜气热闹热闹吗,怎么可能啥都没说,搞的跟见不得人似的……”
“阮嫂子,这没影的事儿别乱讲,省得我们信了,跟你一块儿倒楣。”
“他嫂子说的没错,人家周大队长要嫁女了,能自己不知道吗?”
“阮嫂子,你可别再胡咧咧了,要是周大队长知道你是这么毁他闺女清白,不把你吃了才怪!”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质疑里,夹带着奚落看笑话,直把陈翠花惹恼了。
“什么胡咧咧的!?人家周大队长闺女不止定亲走完礼了,人家闺女谈的那对象还是咱镇上的城里人!”
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
“瞧你们这表情就知道啥都不清楚,都不晓得哩还和我争,是吃饱太嫌不长腿没生嘴的,不会去周家问,至于在这儿跟我瞪鼻子上脸了?!”
“又不是我闺女要嫁,关我屁事啊!”
陈翠花一口气喷完,不爽的甩脸子走人,留下被怼的面面相觑的几个妇人。
几个妇人你看我、我看你的。
后……
十分有默契说:“要不,咱们一块儿去周大队长家问问?”
“可要是真没这茬,不就得罪大队长了?”
“对啊对啊,这三两句的,就去问大队长……”
“不就是问他家有没喜事,算什么得罪?”
话到这份上,是有人蠢蠢欲动、有人观望,但不管心里作何感想,好奇心都被挑了起来。
嫁人不宣扬,神神秘秘的,是女方揣了崽子,还是男方见不得人了,要不怎么搞的这门亲跟见不得光似的?
嗅着瓜味儿的,无不顶着浓厚的八卦精神去周家。
起初,来的人都是一个个上门的,周大队长不承认这事儿。
笑话,周大队长在经历两个儿子结婚,都遇上一些奇葩打秋风的,这次嫁女就更不想应付这些了,所以让三闺女跟镇上人谈对象时,是一个字都没透露过,便是提亲那天,也再三的跟亲家申明,摆喜酒的前两天再公布喜讯,为的就是杜绝那些麻烦与不要脸的人。
所以这时,哪能让人得逞呢,自是四两拨千斤的打发人。
只是他心里多少不解,家里瞒的这么紧了,怎么还是被人知道了?
就当他问着来人,从‘我听说’、“我听谁说’、那个谁又说‘谁和我讲’的无限循环,终于知道挑惹起这事儿的是陈翠花时,想找对方碴,也没那个时间了。
乡亲、左邻右舍是谁?
无一是没有娱乐、致力寻瓜的好农民。
无风不起浪。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
要是真没有这一回事,哪会说的有鼻子有眼睛?
很快地,随着消息传开,一两个、两三个、三四个一同上门,哪怕周大队长应对能力再厉害,也架不住家人掉链子。
小孩子最好套话,几句下来,什么都倒了出来。
——“是有好些人来家里,他们拿了好多东西来呀!”
——“那水果糖跟鸡蛋糕好好吃哦!就不知道香烟茅台好不好吃了,爷爷跟爹爹可小气了,一点儿都不分给我们……”
套话的人听笑了。
除了童言童语逗人,主要是这年头说亲提的礼,菸酒糖是必备的,不然谁平时会带这般奢侈的精贵玩意上门?
更别说孩子最后爆出来的话。
——我们就要有姑丈了!
“呵!活久见了,老婆子一把年纪还真没看人这么搞的!”
“可不是嘛,周大队长想啥呀?”
“就是,都走完礼了等嫁人了,我上门问时,周大队长还说没嫁女没这回事,简直了!”
“谁嫁娶不是风风光光的,恨不得全村人知道,周家倒好,一声不吭的,像是怕人知道一样,鬼祟的跟啥似的。”
几人吐槽完,还不过瘾的上周家。
“周大队长,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明明嫁闺女还说没有,要不是你家二娃子说了,还真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呢。”
“是有多不满这门亲事才瞒着?既然不喜欢就不要了呀,你一生产队的大队长还愁嫁闺女?”
“城里人再好,也比不上咱们农村人实在啊,瞧瞧,这说结婚,连个大件都没瞧见影子……啧啧,周大队长你这城里亲家说着好听,看起来不咋样哩。”
对于这些再度上门的人,周大队长心头发沉。
可在他就想像之前那样应对打发时,却发现他们越说越扯,还一人一句的‘探讨’起来。
“你说周大队长是不是怕人打秋风才这样?”
“怕是是了,不然做啥不公布喜事,还遮遮掩掩的呢?”
“不过说来,要是我有个城里女婿,我也怕啊,谁不想找个城里对象来着,这要介绍又要搭关系,还让给找工作的,不管事儿成不成,人家都会酸言酸语,整一个吃力不讨好又得罪人。”
“呵,说是这么说,可以为攀上城里人就了不起了,也不瞧瞧自己跟咱们没区别,都是田里刨食的泥腿子,看不起谁啊?”
周大队长脸色难看。
因为在他们那样‘顺’下来,就是没百分百说中,也离事实不远了。
“周老三,你好歹是一生产队的大队长,嫁闺女不说,人都来问了还骗说没有,你到底想啥啊,要是这事儿没能让个满意,你说捅到公社支书那儿是不是就是思想问题了?”
生产队就这么大,不是谁都是傻子,也不是人人都愿意照顾周大队长面子,总有那么几个看不过去的刺头,所以这话一出,瞬间惊的周大队长变脸。
而恰恰,说这话的人还是之前一同竞争大队长,却失败的燕六,周大队长哪能不提起精神应付?
“燕六啊,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
“啥不厚道呢,我只是实话实说,不厚道的人是大队长你啊,骗得人家团团转,这会还”
眼看这话题是绕不过去了,周大队长忙打亲情牌,“唉哟燕六,你以为我愿意吗,还不是为了孩子才这样,不然哪会瞒着不说,还让你们关心上门的要说法了。”
然而这话说的解释,夹带着指责,啥重点都没有。
没有也没事,场上每一位都愿意帮他挑出来!
就是周大队长这儿挑不出,不是还有他媳妇、他儿子、他儿媳妇吗?
总有人能解释清楚不是?
于是,被围着的周家人,没一会便陷入‘思想有问题’的境地,面临着周大队长可能会被撸下马、连带一家人都会受到严重批判的窘境里。
上街游行后的上台批、斗,虽然没像六零后的随处可见,可也没达到完全消失地步,七四年的现在,但凡过错甚大者,还是能够享受一把当年风光。
周家人心头发紧。
倒是周母,在一群人围观下,还算镇定道:“谢谢大伙关心了,我这不是瞧闺女刚二十吗,上头又提倡晚婚的好,想了想就想再留个一两年,这才没往外讲。”
周母拿上头说事,谁敢说政策不对?
且周母说完便叹气。
“现在年轻人不比咱们那个时候了,我们也是担心闺女和对象刚认识不久就要结婚会不适应,便想着让他们再多相处一阵子,要是没意外,明年就将这喜酒给摆了,没想……都让你们给误会了,还真是我们不是了。”
这一番话下来,可以说是解释的合情合理。
有人认同,但也有人觉得好笑。
“周嫂子,你这不止想法不对,作法更不对了,咱们乡下人谁不是上门提亲,过几天就把喜酒给办了,哪有人拖这么久的?”
“要知道时间一久,黄花菜都凉了,更别说你这女婿还是城里人,都不怕人家到时反悔跑了,届时你闺女被退婚,清白有损,哭都来不及呢!”
“是啊是啊,哪有人这样搞的,要是人人都你这想法作法,不就是处这个对象,发现不合适了就退婚换下一个,然后下一个又这样,这不就是乱搞男女关系吗?”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们虽然是以结婚为目的了,可不合适又换,这不叫耍流氓叫什么?”
“就是这个理啊,周嫂子你们这样可不行,上头可是严厉禁止这事儿的!”
周母:“……”
本以为这说法能蒙混过去,没想迎来更大的。
乱搞男女关系,可是要坐牢的!
周家人多少都有些慌了。
最后还是周大队长承认错误,说自己纯粹是想多留闺女一年,又怕闺女谈的对象等不了那么久,舍不得这么好的女婿,这才这样云云。
总之,不管是为了平息流言、还是令事件不上升到乱搞男女关系份上,周大队长只能认栽的,并肉痛的给出承诺,且还不能不开心地,要笑脸感动的鸣谢众人。
“谢谢各位的提醒与指点,要不是你们,我和家人都不会认知道自己的错误,为了不形成歪风,也为了审视自己不对的地方,我在这声明,我闺女,周小红将会在一个月内成婚,到时将会多开几张席面,好感谢乡亲多年来对本人的信任与爱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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