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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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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夏。

夏天江南镇的傍晚,热烈的太阳发着余力挂在天边,霞光铺满了大片天空。小溪流水哗啦啦,荷花在池子里悄悄绽放,吃晚饭的老人搬了椅子坐在家门口唠着嗑,穿堂风吹过,带来阵阵舒凉。

“阿婆,我去给爸爸送饭了哦。”余顾扎着两个松松的麻花辫,穿着白色棉麻的连衣裙,手里提着蓝色的保温盒,在门口对还在厨房里收拾的奶奶探头轻轻喊了一声。

“囡囡你注意安全。”木锦还是有些不放心,追出来看了眼。

最近复查的时候,医生说余顾的身体好了不少,可以多出门走走了,把余顾高兴地,不放过一个出门的机会,争着去送饭。

余顾是先天性心脏畸形,右室双出口,又是早产儿,身体比别人要弱很多,经常去医院。

四五岁的时候做了一次双向格林术,前段时间做了第二次手术,随后术后休养三个月,这才堪堪好转起来,被医生“刑满释放”,不像前面几年,都不能出门,吹风着凉都会病很久。

所以前十几年余顾都是在自己屋子里,上学也是拿了课本自己在屋子里跟晚上上完课回来的妈妈学。

“我晓得的,阿婆。”余顾回头朝着不放心的奶奶笑了一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闪着光,干干净净的,像是黑色天空板上的星星,瓷白的脸笑容甜甜的,带着几分天真无邪。

这是余顾第一次去给爸爸送饭,以前都是奶奶或者妈妈去的。出门前,奶奶跟她说了大致路线,弯弯绕绕的一段路。

江南镇是个水乡,青石板路上还长着些青苔,有些已经干了,有些还是湿哒哒的。

余顾边走,边欣赏着周遭的风景。

牵牛花在这时候已经收拢,没有早上院子里那般生机,好几条小巷口站着或坐着三三两两的老人,拿着蒲扇扇着风,聊着天,把像是要把镇上的八卦聊个遍。

闷热的空气中,时不时穿过一阵舒服的晚风。

“诶,这个小姑娘是谁家的哦,以前葛么(方言:怎么)好像没看到过嘛?”老婆婆穿着花纹短袖,坐在小巷口,蒲扇指向刚刚走过余顾,白色裙摆随着步伐的走动,晃出小小的波浪。

“fe(方言:不)晓得诶,弹泥高个(方言:谁家的)小姑娘,以前确实没看到过。”周围几个人定睛看了看,也摇摇头。

“这是老余家那个小姑娘吧?有心脏病那个,一直都不能出门的,上次去老余家的时候看到过一眼。”一旁磕着瓜子的奶奶回想一下说。

“老余家那个病秧子啊?现在能出来了也蛮好,噶可怜的一个小姑娘哦。”众人知道是老余家的小姑娘后,都不由得叹息一声。

十多年了,这小姑娘终于算是能出门了,不容易。

因为不是很熟悉路,余顾走得有些慢,她的目光流连在各处,是池塘的花,是石板的桥,是狭窄的巷。

这边老人小孩居多,生活节奏很慢,像是慢调的歌谣。老人晚上都会出去散步,几乎每条巷子里都会有人站着,或聊天或小孩玩闹。

但余顾此时路过的小巷却有些不同。

这条巷子里没有老人唠嗑的声音,只有两个人。

一个身量较高,肩宽腿长,带着一顶鸭舌帽,倚靠着墙,看不清脸,只露出一个冷白的下巴,身上的白t恤像是被穿了很久洗了很多次,边角处微微发黄。

另一个人年纪着有些小,身高也比旁边靠着墙的那位矮一点,体型微胖。他正将手里红色的毛爷爷递过去,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稚嫩。

“给,你答应我要帮我打到宗师的。我同学总是嘲笑我,你帮我打到宗师就行。”

俨然一个沉迷游戏的小朋友。

靠墙的人伸手接过钱,长指抿开数了数,随后握着钱在掌心轻拍几下,漫不经心地说:“行,账号密码给我。”

声音清冽有些哑,带着几分少年气。

这声音有点好听,余顾想。

余顾要经过这条小巷。

她拎着饭盒从年纪小的人身后经过。

因为身量不高,身形偏瘦,存在感自然也低,经过时两人都没有在意,小胖子有些怕又有些激动地跟靠墙的人说着游戏的事。

而靠墙的人在少女要走出巷子时才掀起眼皮往巷子口淡淡瞥了眼,随后又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

余顾走出不一会儿,巷子里传出了一阵带着怒意的声音。

“周杨!你在干嘛?!”一个三十多岁穿着朴素的女人骑着电瓶车开到巷子里,撞到了旁边放置在那儿的破扫帚,发出哐当的声音。

她看了看自己儿子还有站在他对面的江祠,眼里有些厌恶,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还把什么东西递给他了。视线往下一移,又看到了江祠手上没有放进去的红色钞票,想到自己今天下午累死累活上班还被人骂受气,怒火顿时就从天上来。

“你在给他钱?!”她一把夺过江祠手里的钱,恶狠狠地盯着周杨,粗壮又有裂纹的手指指向江祠。

她的语气像是不可置信,这件事不知道戳中了她什么心事,大姐开始大声叫嚷崩溃起来。

“侬(方言:你)晓不晓得,晓不晓得你妈每天累死累活在厂里打工,拿着那么点工资,供你吃穿读书,你还要给别人钱?!”女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你妈每天有多累你不知道心疼的是吧,天还没亮就出去了,晚上睡还睡不好。”

女人的眼神凶得要把两人撕烂,周杨抖了一下,怕得很,脑瓜子这时候却机灵,赶紧想着歪主意。

“是、是他威胁我,对,就是他威胁我让我给他钱,不然就打我。”周杨的声音还是颤着的,眼里带着被他妈凶出来的眼泪,手指向江祠,眼神乱瞟,说到后面,连自己都信了几分,声音带上委屈。

江祠抬眼,冷冷地看向他。

那双眼睛称得上漂亮,漂亮又锋利,明明是在盛夏,却冷得像是冬天的冰锥,看得周杨又抖了一下,眼心虚地瞟着。

“呵。”明明是被误会的,江祠却不反驳,只是呵了一声,带着不屑和嘲弄,眉头都没皱。

可周杨哪里还管得了这事是真是假,他仗着没人看见,想着只要逃过他妈这个母老虎的质问就好了。

他知道这种事江祠一般不会反驳,因为不少人都这样,经常把惹祸的脏锅都推到他身上,靠着这样让自己免过被家长说,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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