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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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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瑶先前用妖识寻找阵眼的时候,在临近半山腰处看到了一间茶棚。

那茶棚应当是当年寺庙香火丰旺时为上山的香客所设的歇脚处,三面是竹木做的墙,一面大敞着,风呼呼地往里头灌。

她把少年魔尊放在一张桌子上,缓了几口气。

茶棚里头挂了一排灯笼,不过那些灯笼早就已经不亮了。竹瑶穿过被风雨腐蚀了的木桌木椅,到柜台后边看了一眼。

柜台上零零散散地摆了几只茶壶茶杯、柜角处搭着几条擦桌用的抹布,柜子里头还放着斧子、竹篓、木桶等零碎杂物。

大抵都是这茶棚还有客可迎时留下的东西。

竹瑶把斧头拿了出来,打量了几眼。

有些钝了,但够用。

她扛着斧头,去外面劈了些树枝木头,回来把木头搭在茶棚漏风的那一面,又往树枝木头之间的缝隙里糊了点儿泥巴、盖了点儿叶子,只留下窄小的一块口子当作门。

外面的风雨勉强被挡住了。

竹瑶快站不稳了,手臂与腿都在发抖。她在木椅上坐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她决定休息片刻,手肘撑着木桌,掌心捧着半边脸蛋,侧过头去看另一张桌上躺着的魔尊。

刚才往他身上糊的止血草汁水不知道被大雨冲掉了多少,但竹瑶实在没有力气再去采药了。

少年浑身上下都被打湿,乌黑的额发湿漉漉地搭在眉眼之间。他闭着眼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伤痕累累,一刹那给人的感觉易碎又可怜。

……易碎又可怜。

这个想法刚从竹瑶的脑海中晃过去,就被她坚决地打上了一个红色叉叉。

那可是一位魔尊,即便长得像是个可怜巴巴的美少年,骨子里流着的仍是魔物的血。

……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感化魔尊。看他年纪轻轻的模样,如果能获取他的信任,跟在他的身侧尽量阻止他作恶、阻止他摧毁这个世界就好了。

竹瑶心中琢磨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猫耳与尾巴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自顾自地抖了抖,抖出来不少水珠。

她砍过面貌狰狞的怪物,但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这魔尊长得人模人样的,岁数看起来还没有她大。即便她不愿承认,但没有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确实也是她选择了感化魔尊这条路的原因之一。

她叹了口气,有些烦恼地咕哝道:“……如果能乖一点就好了。”

竹瑶奔波了一整天,精神与身体都累极,坐着坐着脑袋便耷拉下来,趴在木桌上睡着了。

再睁眼时已是数个时辰后,天仍暗着,旭日尚未东升。

竹瑶体力恢复了些,去查看南哀时的状态。

兴许是魔尊的自愈能力强大,他身上那些如蛛网般破裂的伤口在一夜过后都已经结痂,不再流血。

那些暗红色的血痂密密麻麻地交错,在淋了雨之后变得溃烂浮肿,看起来仍旧狰狞可怖。

昨夜背着他走过山路的时候,少年魔尊浑身冰冷,像是一具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今天竹瑶探手碰碰他的额头,手指仿佛碰到了火炉,反射性地弹开。

她拧起眉,注意到少年魔尊脸色苍白,偏偏两颊浮着不正常的红。

……这看着像是发烧的症状,但南哀时是魔物,是天生邪体。

魔物也会像凡人一样发烧吗?

竹瑶又去山林中采了药草,准备捣些药汁,再给魔尊的伤口敷上一些。重新回到茶棚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皱起鼻子。

……那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在茶棚里待久了便习惯了那气味,走出茶棚、闻到新鲜空气后再回来,那感受便不同了。

竹瑶走到南哀时的身边。

他身体仍在发烫,且很脏,铁锈般的血腥味与昨夜残存的止血草苦味混杂在一起,那气味直冲鼻腔而来,刺鼻难闻。

竹瑶迟疑片刻,身后毛茸茸的猫尾无意识地拍着桌角。

她不知道魔尊什么时候会醒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间小小的茶棚中待上多久。

为了她能够顺畅地呼吸……

总归魔尊还昏迷着,此处除了她之外并无他人,自己在他昏迷时都做了些什么,他也无从得知。

竹瑶眨眨眼,打定了主意。她双手合十,在魔尊面前上下晃了晃,小声说:“得罪了哦,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

南哀时是在逢魔时刻诞生的至邪。他诞生的时分被世人称为“人间哀时”,象征着他们有多么厌恶这个邪物的降临,为此哀叹不已。

而魔尊本人在听到这个说法之后,含笑着为自己取了新的名字。

□□对南哀时而言只是一个躯壳。

即便这躯壳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只要不彻底死去,就算是缺了肢体,也能够自愈。

刚被囚在缚魔大阵的那些日子里,就曾有上仙想要削去南哀时的手足。

想要接近南哀时并不容易,因为他身上即便设了多重束缚,即便他一使用邪力便会承受莫大的痛苦,他也会将所见之人拉下水。

——他身上的伤大都是因此而来。

镇压魔尊的地方是不落峰的禁地,除了傀儡之外鲜少有人踏足。傀儡难以伤他,那上仙便请缨入阵。

结果是他灵府重伤受损,再也无法使用仙力,成了凡人;而魔尊失去了手脚,躺在血泊里。

那邪物天生至邪,偏偏生得一副少年模样,面若桃花。他侧脸浸在自己的血中,浑身上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微笑着问:“这真的值得吗?”

上仙捂着心口。

那是一位奇才,年纪轻轻便飞升为仙,自视甚高。本以为在这重重压制之下那魔物伤不了他,却落到这个下场。

他心中悔恨至极,却不愿在魔物面前显现出懦弱的一面。他收起长剑,强撑着正要开口,便见那魔物的手足断肢处黑雾萦绕。

魔物长出了新的手脚,笑容依旧,又问他:“这真的值得吗?”

那入阵时风华正茂的上仙视线凝固在他的新手与新脚上,脸色逐渐变得死白,当场被气出了一口血。

南哀时能够自愈,但自愈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他那时候使用的不过是一道幻术。

好在没有人来探查真伪,过了一阵时间,他真的长出了新的手脚。

自愈的过程是痛苦的,体内像是有无数只长着尖牙利齿的蚂蚁在爬,将残破的血肉生生缝合。在那段时间内,他时常回想起那上仙难以置信的模样,以此取乐。

……

真是可笑。

南哀时的意识浮浮沉沉,残缺的魔识遭受了重创,在一点一滴地吸收天地之间的邪与恶,自我修补。

不知过了多久,灵府中再度幻化出他的魔识。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缚魔链与禁邪锁如影随形,在黑雾化成人影的那一刹便覆上他的身体。

他抬手,轻轻一拨脖颈上的冰冷项圈,只觉乏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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