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七(1 / 2)
……小哥哥?
宝缨心念微动,小内侍已经快嘴回答道:“我们都是在宣化殿服侍的。”
“宣化殿?”说话间,袁逸辰已经来到牛车前,“你们认不认得——”
目光明亮锐利,飞快扫过小内侍的脸,与宝缨目光相接。
袁逸辰顿了下,眼角略微张开,“你……难道你……”
宝缨也将他看了个清楚。
身形劲挺,眉宇飞扬,皮肤被晒得微黑,唯有侧脸一条显眼的白——想来是久戴兜鍪,系带造成的光照不均。
符清羽之前只说袁逸辰随父返京,却没提到袁逸辰在禁军领了职衔,宝缨暗暗吃惊,带着久别重逢的羞涩和胆怯,轻声道:“将军,我是宝缨。程宝缨。”
迟疑立时消解,少年喜笑颜开,不由向前踏了一步:“宝缨,真的是你?!原本我还想找人给你捎话呢,谁承想正好遇见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宝缨点头,拜托小内侍将随身物品先送回,自己则跟上了袁逸辰。
十年未见,分别时两人又都只是孩童,这份关系可近可远。
宝缨看多了人情冷暖,乍见袁逸辰,谈话很是保守,问一句答一句,听得多说的少。
袁逸辰倒是毫无拘束,匆匆几句,将家里的情况一股脑儿说给了宝缨。
当初宝缨父亲获罪,袁逸辰的父亲袁高邈当即被调离雁门,贬去了巴东。
蜀道难行,袁逸辰的母亲谢夫人刚到巴东就犯了老病,后来愈演愈烈,整日下不了床,五年后撒手人寰。
袁高邈在巴东蹉跎了几年,虽然不被重用,但他为人低调厚道,办事稳重而擅长谋略,后来也赢得了当地将士信任。
三年前,在巴东的同僚们联名举荐下,袁高邈终于升任镇北将军,重新回到了雁门守将之职。三年后的今天,又得到符清羽的赏识,率部入京见驾。
袁逸辰十二岁就成了正规兵士,这些年也立下不少战功,这次入京前,原本都传言皇帝会授袁高邈为大将军,但结果出来,袁高邈职位不变,倒是袁逸辰被破格提拔为武卫将军,恩赐御前带刀,禁中骑马。
“御马监得了匹突厥血统的烈马,至今未能有人驯服,我听了心痒,恳请陛下让我试试。结果却惊到了你,真是抱歉!”袁逸辰把宝缨带到侍卫们歇息的窄屋,遣退诸人,重又向宝缨鞠躬致歉。
说话间,宝缨发现袁逸辰性情欢快跳脱,也逐渐缓解了生疏,重拾儿时亲切,见他致歉,急忙虚让:“将军不必!”
想了想,又心有余悸地说,“不过……皇宫里规矩大,你日后驯马还是小心为妙。”
“知道。”袁逸辰咧嘴而笑,笑容盛如朝日,但又转淡,神色认真起来。
“宝缨,”袁逸辰一瞬不瞬看着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宝缨抿嘴,笑靥清浅:“应该说还不错吧。”
袁逸辰挑眉,似乎不大相信:“五年前,朝廷赦免程家流徙之刑,我一得知这个消息就给程三哥写了信。一年后才收到回信,称你祖父与族中叔伯等人,除却病死于南疆和途中的,都已平安返回上谷。”
宝缨眼一热,激动问道:“三哥如今怎样?”
“他说,程家不得为官,不得擅离乡里,但祖产尚在,一家人日子还过得去。若向外寄信……”
袁逸辰叹气,“似乎信件也要先被查阅,才能寄出。他没没说,但我揣测,寄回程家的信只怕查得更严,所以后面我也不常写信了。”
宝缨舒了口气,道:“他们不方便,所以才没给我寄信吧。不过,得知三哥他们一切都好,我也不必惦记了。谢谢你,袁将军。”
袁逸辰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他动了动嘴角,眼眸闪动,却说:“别一直‘将军’、‘将军’的,显得怪生分的,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叫我小哥哥吧。”
宝缨直觉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也只是真诚道:“没想到今日能够巧遇小哥哥,我真的为袁叔叔和你感到高兴。”
少女身穿茜色夹袄,领角袖口绣着几枝横斜的白梅,说话时身躯微晃,那几点梅花也似有了生气,翩跹舞动。
袁逸辰嘴角还挂着笑,墨黑却在眼底沉淀下来。
“你其实……哎……”他轻咳,神色微赧,“你知道么,我可以求陛下放你出宫。我娘说,我们之间也算是有婚约。当初离开雁门,走得太匆忙……我娘临死前一直后悔,说如果能预料到后面的事,别的帮不上,但外嫁女不受刑罚波及,我们至少能先结了亲,把你带走。”
袁逸辰这辈子还没跟人如此告白过,只这几句,已叫他耳廓泛红,可他还固执地看着宝缨,轻声说:“出去了,你可以自己去看三哥。”
可惜对面少女不是很解风情,眼眸明澈,目光温柔似水,却与先前没什么不同,平静淡然,不含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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