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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番外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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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一两桌客人,绮桑穿着灰色的围裙,听到声音抬起头,脸上有面粉痕迹。

“我要一碗馄饨,一个肉饼。”远扬自动自发的坐下,自动自发的点单。

“今天没有肉饼。”绮桑说,“你中午吃了吗?”

远扬:“还没。”

绮桑:“那我给你下碗面吧。”

她说完就转身去忙了,这段时间折腾之后她瘦了很多,最近稍微养回来一些,但是以前的衣服穿起来还是宽宽大大的像是罩衫,她忙碌的动作很熟练,她每次做事情的时候都会这样,特别专心。

小吃店的陈设一点没变,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

远扬眼底发热,端着面汤掩饰性的喝了一口。

那两桌客人也付钱走了,绮桑收完钱洗完手,坐到了远扬对面。

远扬问:“你想把小吃店继续做下去?”

这也是一个选择,只是挺累的。

绮桑摇摇头,似笑非笑的:“我没钱了。”

远扬:“……”

“我明年回高中复读。”绮桑说,“参加高考,所以现在得多攒点钱。”

远扬:“啊?怎么回去?”

“考试。”绮桑眨眨眼,给他看了一张招生简章。

高考恢复十几年了,有些高中为了生源还是会对外招一些复读名额,名额很少,需要考试,而且往往很难。

远扬这回安静了,盯着那张简章看了很久很久。

绮桑一直在等他说话,她没想到这人居然可以那么长时间不说话。

而且他表情看上去太丰富了,她一时半会居然没猜透。

“我今天……”远扬低着头,“差点以为你不告而别了。”

绮桑一怔。

“我总有种感觉,你会走。”远扬说,“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觉得你不属于这里,觉得你迟早会离开这里。”

“我……其实还挺害怕的。”远扬一直不抬头,“尤其你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的时候,我就特别害怕。”

“所以我就给你塞了一堆东西。”

宁家巷的八卦,警察学校的招生简章,他家里那些拉里拉杂的事情,他能想到的,能拉住绮桑的重量。

“所以现在你能想到这个方法……”远扬盯着简章,“真好。”

最后这两个字他呢喃一般的说出口,却莫名其妙的带着潮湿的气息,绮桑心底的那层浓得化不开的雾翻涌了一下。

“你肯定能考上的。”远扬说。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远扬说。

所以如果一定要走,用这样的方式走,是最好的。

虽然舍不得,但是,是好的。

“我记得沈哥的侄子在读高中,应该能搞到高三的教材。”他终于抬起头,脸上还是凶巴巴的,眼底有些红,“你要考那个高中?其实这简章上的学校一般,枫城这边的高中都不见得多好,宁市那边会好很多,你有没有那边的招生简章?”

“我跟你说。”他又开始了,“我好像还不认识大学生,你到时候真考上了,记得给我写信,你有我家的地址的吧,你走之前跟我说,我把地址再抄给你。”

“在外头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也跟我说,我这长相其他没有,吓人很好用,平安的那个小侄女,让我接送了几次晚自习,那些骚扰她的小流氓就都跑了。”

“或者,你不跟我说也没事,你能处理好。”

噼里啪啦说完,他犹豫着不确定的问:“你会给我写信的吧?”

“我们……是朋友吧?”

绮桑幽幽的看着他。

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像远扬这样家庭和睦的人,才能养出这种孩子,情绪那么饱满,那么缺心眼的孩子。

但是远扬严格来说真不算家庭和睦,他从小就没有妈妈,他爸爸是一个和她一样闷声不响会卖炭找死的人。

“我去哪呢?”绮桑问他,“小吃店是我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我离开枫城吃什么呢?”

天天警告她再发呆就没钱的人,这时候却忘记了这个最接地气的重量。

“我外婆和嘉嘉也都还在这里,还有朱雁墓地上的迎春花,每年都得重新种,不然会遍地都是。”

绮桑看着远扬呆呆的样子,叹了口气,她想,难怪她外婆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远扬。”她说,“我只是在试着往前走,但是如果没有起点,我往前走就会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远扬肯定听不懂这样的话。

绮桑也只是自己想说罢了。

说完了文艺的,绮桑说了实际的:“我会留在枫城,先用小吃店养活自己,存钱考大学拿奖学金。”

“我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拿工资,稳定的申请到廉租房。”

这样的重量,可以足够支撑住她。

远扬:“警察工作也很稳定……”

绮桑:“……”

她再也没忍住,趴在桌上低低的笑出声。

神经病!

***

时光荏苒,三年转瞬即逝。

枫城仍然雾气迷蒙。

绮桑站在外婆的墓前,旁边紧紧挨着顾嘉嘉和朱雁,还有一个空墓,上面写着绮红霞之女。

绮桑剪短了头发,人胖了一些,脸上不再是惨白的颜色,甚至涂了肉蔻色的口红。

“好婆,嘉嘉,奶奶,姨。”绮桑跪下,给外婆倒酒,放上她外婆最爱吃的面点,“我又来看你们了。”

周围很安静,倒酒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倒完酒,绮桑听到树叶风声沙沙。

“我过得很好。”绮桑说,“大学毕业后会回到枫城,去银行上班。”

她考了金融系,最稳定的饭碗,毕业后直接分配到枫城银行。

她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让自己慢慢扎根。

“大学里没认识几个朋友。”绮桑本不是话多的人,现在在亲人墓前,话也不密,慢悠悠的,“我这辈子可能都交不到什么朋友了,剩下的只有嘉嘉、康平安,和远扬。”

“平安很有出息,他找到一百多个失踪人口,升职的飞快。”

“远扬还是老样子,上个月抓嫌犯把人摁在另一个嫌犯的□□里了,又被扣钱了。”

上上次扣钱,是因为他咬人。

“不过他也在升职,他的老师沈强是个很好的警察。”

“好婆。”绮桑轻声说,“您让我不要选远扬,我没听您的。”

树叶沙沙声变响了,绮桑微微扬起了嘴角。

三年,那人一点没变。

三年,她心底的雾气从浓的无法化开,到现在几乎快要看不见。

那些尖锐的感情还在,但是却确实变得没有那么的想要杀人放火。

“我昨天哭了。”绮桑说。

一个很奇怪的契机,她放暑假,下了火车,远扬站在那里等她,给她买了一根玉米。

然后她突然就泪如泉涌,就地蹲下,哭得旁边的警察远扬急得要报警。

哭得心里仅剩的那点雾气都消弭不见。

“所以今天来看看你们。”绮桑说,“来告诉你们,我过得很好。”

树叶沙沙声小了,绮桑把一壶酒均匀的洒在每个人的墓前,站起身,看到了站在远处等着她的远扬。

他昨天被她吓坏了,大半夜的在她那个廉租房附近巡逻了四五次。

现在可能有点困,靠着树一下下的打盹。

绮桑走过去,手指头很轻的点了下远扬的鼻尖。

他全身上下,长得最好的就是鼻子了,倔强笔直的样子。

远扬乍然惊醒,眼底还有血丝。

绮桑歪着头,又碰了下他的鼻尖。

远扬困惑的眨眨眼。

“远扬。”绮桑说,“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绮桑近距离的看到远扬倏地睁大的眼睛,迅速站直却因为动作太大衣服勾着树枝,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手忙脚乱。

绮桑转身就走。

被大树抱住的远扬气急败坏:“你不是要谈恋爱的吗!”

绮桑:“不谈了!”

远扬:“靠!你给我回来!”

远扬:“不是!你真的走了吗?”

远扬:“我哭给你看啊!”

远扬:“绮桑!!”

树叶沙沙声变轻柔,绮桑倒的薄酒慢慢的渗到土里,消失不见。

那个傻乎乎的青年扯破了衣服终于挣脱了大树,几步冲上前,一把扯住了越走越快的女孩。

再后来,就看不见了。

枫城的雾气里,又亮起了一盏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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