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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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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愤恨不已,却不敢轻举妄动,佛子虽只身入宫,只携十余僧侣,可城门外尚有他的百万信众,还有大把虔诚信佛的西域君王,愿为他舍生忘死地出兵相助。

洛须靡咬牙切齿,举起案头的白玉杯,将葡萄酒一饮而尽,余光朝殿内瞥去。

今夜乌兹王庭的侍酒美姬是精心挑选过的,薄纱衫裙半褪半掩,身姿玲珑有致,容色露骨,与宴上宾客眉目传情。他的手下已有几员猛将坐不住,猛灌几口酒后,搂过几个按在怀中亵玩,靡靡之声不断。

唯有殿前一处,清静异常。

那处,一群绛红僧袍当中,围着一人,身着玉白袈裟,袍边蹙金织纹潋潋,耀人睛目。

他神容端肃,静坐在侧,如若阶庭兰玉,遗世独立,仿佛眼前声色犬马,与他所隔山海,不闻不见。

此时,三两美姬手捧香甜的葡萄酒,朝那堆僧侣走去。

座前小僧率先起身,垂目对之一拜,拒之:

“僧人不可饮酒。施主请回。”

训练有素的美姬绕过他,径自走向当中的佛子,走动间,舞步摇曳,衣衫渐渐滑落,状容绮丽无比。

佛子身前的两名武僧登时站了起来,拔出戒刀,怒目而视。

美姬吓得花容失色,仍有胆大的,举起酒杯,颤悠悠地递到佛子面前。

眼见武僧挥刀之时,清冽的嗓音响起,有如玉石之声:

“不得无礼。”

寥寥数语,却极具威势。武僧默默收了刀,恭敬退下。美姬虽有命令在身,此时面面相觑,皆露难色,始终不敢靠近。

洛须靡腾地起身,指着佛子,高声道:

“本王请你喝酒,高僧何不饮?”

佛子眸光寡漠,淡淡回道:

“凡修佛道者,一律不得饮酒近女色。还请玉城王见谅。”

舞乐之声渐渐停了下来,饮酒作乐的人群放下杯盏,倒吸一口凉气。

佛子竟不称王上,而是依照他旧时封地在乌兹玉城,称他为玉城王。

佛子,不认他这个王。

洛须靡拧着粗眉,气急攻心,一把抽出佩刀,走下王座,随手捞起一个敬酒的美姬,厉声道:

“你今日不喝,我便杀了她们。”

佛子起身,宽大的袖袍垂落,淡漠地讽道:

“我不知玉城王胸襟至此,挟持弱女以强逼。”

洛须靡不屑道:

“哼,她们因你而死,你便是犯了杀戒。”

众人心下哀叹,如此乃是死局,佛子今日怕是不破酒戒,也得破杀戒了。

大殿沉寂一片,唯有风涌动帷帘的轻声,还有美姬惊惶失措的啜泣声。

佛子不动声色,上前接过美姬手中的酒杯,缓步走出坐席,道:

“凡所有相,皆是虚相。大王所见,不过都是幻象。”

“这酒,是幻象。”洛襄敛起袍袖,倾泻酒杯,缓缓将酒液洒于地上。

阵风拂过,地上的酒渍很快挥发消散,只余一股越来越淡的酒香。

“这酒杯,是幻象。”佛子五指收紧,将瓷白酒杯捏碎在掌中。碎片霎时割破血肉,鲜血淋漓。

佛子面无表情,松开手中殷血浸染的裂瓷,掷于地面,一脚踏过,碾成齑粉,渐渐随风飘散,须臾间亦不见踪迹。

“你!……”洛须靡话音未落,却见佛子立在他身前,竟徒手握住他的白刃。

在场之人大惊失色,眼见鲜血自他手掌中溢出,将他一身玉白泅染作朵朵红莲。

佛子不退不惧,视若无物,手臂收紧,将白刃从洛须靡手中夺去,轻轻抛下。

“咣当”一声,刀身坠地,血流逶迤一地。

“利刃、肉身,亦是幻象!”

他的声音明明无悲无喜,却有如惊雷一般,响彻王殿,众生静默,连窃窃私语都止住了。

洛须靡被佛子一震慑,望着那柄刀,又看了看他手中刀伤,咬了咬牙,未再坚持。

众目睽睽,若是佛子被他强逼之下自尽,怕是明日就有千军万马攻破他乌兹城门。

他必得留着他的命,让他自己破戒才好。

几个小僧小声低泣,围住佛子,为他用纱巾包扎起伤口。美姬感激涕零,伏地朝他跪拜不止。

佛子洛襄终得以借更衣之名,离开这糜烂之宴。

月影西移,殿外一处长廊,悬着百盏八角水晶宫灯。灯影微动,洛襄与随行小僧缘起穿过长廊,行至一片无人的湖边。

“师兄,何故要自伤?”缘起忧虑难安,时不时瞥向他的伤口。

洛襄淡淡道:

“人命无辜。”

他若饮了,便是抛却己心;他若不饮,必有伤亡;

两相之下,破解之法唯有自伤。

“于我而言,不过区区流几滴血;于她们而言,确是几条人命。”

那乌兹新王凶神恶煞,手起刀落,怕是要伤不少性命。缘起心下一叹,点头应是:

“我去为师兄取点伤药来。”

缘起离去,洛襄独自沿着湖岸漫步,水波澹澹,吹散宴席间一股酒色之气,顿觉神色清明。

未走几步,忽闻那一头几座巍巍假山后面,传来几声男女的娇吟粗喘:

“刘郎,你慢些……啊……”

“殿下,臣私慕王女殿下已久……臣今日,就算死在这花下,也甘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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