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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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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里一年到头有的是新住户,基本上不会引起大家的关注,可这对父子不同。

陈高峰是个退伍军人,从前在西北军队里,职位还不小。可惜死了老婆和小儿子,大儿子受刺激成了哑巴,特别怕人。两人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活日用品和蔬菜都是由附近超市的工作人员送上门。

这些嘴碎的婆娘们凑在一起,净好奇地打听他们家的事,结果小区里还真有晚辈在军队里服役的,认识陈高峰。他曾经是个风云人物,因为伤病不得不退役,原本打算在军区做个文员养老,没成想他老婆生完二胎像变了个人,郁郁寡欢,甚至还有自杀的冲动,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是产后抑郁症。

陈高峰在部队这么多年,他老婆两次生产都正巧赶上他出任务,没在身边陪着。心里的毛病很难治,他老婆最终还是没扛过去,趁着他外出买菜,抱着小儿子投河自尽了。

好好的家庭,一夕之间,支离破碎。

听众一片唏嘘,上了年纪的听不得小辈遭罪,问:“他家那个小子看着挺机灵的,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再说话?”

有人往地上啐了口瓜子皮,道:“要我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又不是真的天生哑巴,怎么会没有痊愈的可能。再者,鹿医生不就是专门看心病的么,有他操心,这孩子的父亲也算有个盼头。”

鹿桃帮岑淑婉买盐回来,听见围坐在居民楼下打牌的老人们讨论,一言不发的上楼。楼道里阴凉,她步子迈得很小,路过那扇紧闭的生锈防盗门,停了停,转身摁响自家的门铃。

岑淑婉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确认她买的没错,揉揉她的脑袋,不吝夸赞:“桃子真棒。”

鹿桃小尾巴似的跟着她进厨房,百无聊赖地围着打转,暗暗地想:自从大年初一和小哥哥闹矛盾,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她拽了拽岑淑婉的衣角,“妈妈。”

岑淑婉目不斜视,飞快地翻着锅里的菜,道:“快好了,你饿了就去吃点牛肉干垫一垫。”

鹿桃转身去把柜子里的碗筷拿出来,摆好,费力地爬上椅子坐好,等着开饭。

油烟机一关,鹿茂勋正巧进门。

岑淑婉往玄关处瞥了一眼,解开围裙,打趣:“你还真会挑时间下班。”

鹿茂勋嘿嘿一笑,去卫生间洗了把手,过来坐,顺口道:“单位过年发的粮油,我给老陈父子送过去了,他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攒的钱又不能动,毕竟等阿也上了小学,他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岑淑婉给鹿桃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说:“没刺。”转而接上鹿茂勋的话:“当年如果没有老陈牵红线,咱俩还不指定能结婚,就当还他的人情了。哦对,现在小学还是按房产证划分,两个孩子升学之后在一起读书,彼此也有个照应。到时候我去给学校打个招呼,把阿也调到我班里来。怎么样?”

鹿茂勋点头:“听你的。”

岑淑婉又给鹿桃夹了点蔬菜,让她都吃完,不许挑食。

鹿桃抬起小脸,唇边沾着汁水,奶声奶气地叫人:“妈妈。”

岑淑婉:“嗯?”

她一本正经地问:“小哥哥是哑巴吗?”

此话一出,坐在她对面的两个大人都严肃起来。鹿茂勋先开口:“桃子,不可以在背后偷偷议论别人。”

鹿桃瘪嘴,委屈巴巴地扒拉碗里的菜,咕哝:“我就是好奇嘛……”

顿了顿,鹿茂勋道:“他只是不想开口说,不代表他不会说。”

鹿桃似懂非懂,她一小会儿不说话就憋得慌,怎么会有人不想交流呢。

岑淑婉温柔地解释:“小哥哥心里有伤心的事儿,所以不想和其他人交流,时间久了,他就忘记怎么说话。他其实也不喜欢这样,心里很不安,桃子在他面前,可不能提他不能说话的事情,知道吗?”

鹿桃又问:“他伤心,是因为他的妈妈和弟弟不在了吗?”

岑淑婉和鹿茂勋诧异地对视,“你怎么知道的?”

鹿桃好无辜:“外面的人都这么说。”

鹿茂勋沉默了下,道:“这个也不能在小哥哥面前提。”

鹿桃立刻捂住嘴巴,瓮声瓮气的作保证,“不提不提。”

下午,周俊豪来找她玩,专门带着自己新买的拼图,可鹿桃仍旧对他爱搭不理的,趴在床上看图画书。

周俊豪蔫了,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旁边唉声叹气。

鹿桃睨他,“你知道错了不?”

周俊豪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鹿桃合上图画书,小大人似地讲:“小哥哥是我们的朋友,取笑朋友是不对的。而且他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不想说。”

周俊豪这两天在家听长辈们嚼舌根,自然知道楼下住的这一户小孩儿没了妈妈,打心底里觉得他真的好可怜,怪不得过年来家里穿的衣服都是过时的款式,还不怎么合身。

一想到他对陈牧也咋咋唬唬的态度,也非常过意不去,就像他不喜欢妈妈总拿着他尿床的事情跟别人分享,他认为陈牧也应该同样不喜欢被关注不会说话的事情。

于是他头埋得更低了:“对不起。”

鹿桃眨眨眼,“你去跟他道歉呀,和我说没用。”

周俊豪愣了下,“现在?”

“对呀,”鹿桃颔首,一想到就要见到漂亮的小哥哥就激动的摩拳擦掌,“现在就去。”

两人给岑淑婉打过招呼就出了门,鹿桃个子矮,只能拍到防盗门上面的栏杆,拍了一掌心的灰。里面过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陈高峰在午休,半梦半醒间,敲门声响起,他还以为是幻听。

鹿桃仰着头,大大方方的和他对视,甜津津地道:“叔叔好,我们来找陈牧也玩,他在吗?”

找陈牧也玩?

陈高峰揉了揉耳朵,确认不是在做梦,禁不住喜上眉梢,赶紧让他们进来。

家里没来过客人,他甚至连多余的水杯都没有准备。陈高峰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让他们先去陈牧也的房间,然后套上棉衣出去买一次性水杯。

紧挨着客厅窗户的房间门关着,老旧的木门,门把手是铁的,掉了一颗螺丝钉,摇摇欲坠。屋里陈设简陋,没什么人气,因此显得格外冷清。鹿桃打了个哆嗦,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拍门。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拖鞋和水泥地摩擦的动静。

陈牧也拉开插销,看见鹿桃那刻思绪晃了一下,她穿了件粉嘟嘟的棉质长裙,脸颊肉乎乎的,又泛着红晕,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礼貌地问他能不能进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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