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干净”的病(2 / 2)
王胜男突然提高音量:“就是不干净的女人才会得的病!”然后声音弱了下去,“你有没有背着父亲偷人?”
她想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生病,也怀疑这个女人真的会像父亲说的那样偷人吗?
“我只和你父亲发生过关系。”
王胜男言语中嫌弃的意味刺痛了这个女人,她拔高了音量,嗓音破碎沙哑,“你知道你父亲和多少人发生过关系吗?”
“是他将病带给我的!”
她生气地挥手,指着王胜男,“你只相信他的话。”
王胜男没有躲避,她想了很久,最终将当年埋在心里的话问出来:“你为什么不反抗?”
“哈哈哈……”女人大笑起来,捂着嘴,又放下手,拍着硬邦邦的被子,道,“原来我一直都没反抗。”
“我不想嫁人,为此跳了三次河。我不想生孩子,为此绝食了三十天,他们拿管子从我鼻子里戳到我胃里,将食物灌进我身体里。后来我想,杀了你……可你又是一个女孩儿,我舍不得了。”
“他们想给你父亲过继男孩,我劝他培养你,把家产留给你,只有你才是他的孩子。看着你在外面锻炼,长的那么结实,我心里无限欢喜,满以为你会比我过得很好。”
“你比我更结实,却用你的手来打我,捂住我的嘴,让我不要说话,不要哭……那我问你,你有反抗过他,反抗过你父亲吗?!你要我怎么反抗?一定要我死了吗?”
她又大笑起来,说自己没几天可活了,那笑声畅快无比,像是终于要迎来解脱。
王胜男局促不安地低下脑袋,其实她可以将拳头巴掌对准父亲,但她没有忤逆这个男人。
从出生到现在,一次也没有。
因为她明白父亲嘴上说着爱她,其实会丢弃她,惩罚她。而母亲是真的爱她,不会伤害她,所以她将拳头和巴掌对准了这个女人。
其实是因为父亲在家里更有地位,这里是父亲的王家,母亲只是一个外人,而她要在这里活下去,就得表明“一家人”的立场。
这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原来才是最懦弱、卑劣的哪一个。
“对不起。”
“对不起,母亲……”
王胜男跪了下来,她双眼泛红,缓缓低下脑袋,喊出了那个一直避讳的称呼。
她希望母亲责怪她,又希望母亲接纳她。
“我希望能你过的比我好。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我也不再有什么牵挂了……”
女人伸出手,像是要摸摸王胜男的脑袋,但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她转手摸了摸曲灯语的脑袋,“我从前就很想养一只猫,多可爱啊……”
曲灯语“喵”了一声,她看见女人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你走吧,让这只猫留在这人陪陪我。”女人挥手,似乎不愿意和王胜男再说更多话了。
王胜男连忙擦拭眼泪,从地上起来,和曲灯语说:“请你留在这里,陪一陪她。”
曲灯语从王胜男肩膀上跳下来,落到床沿上,算是答应了。
王胜男吹灭蜡烛,离开这间屋子。
女人摸了摸曲灯语,轻声呢喃道:“我没法庇护她,她在男人当中夹缝求生,想要融入进去,就必须做一样的事情。比如嘲讽女人,我总觉得她很讨厌自己。真正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曲灯语没有回答,但她觉得从刚才王胜男喊出“母亲”的那一刹,除了愧疚,同时也接受了自己是个女儿身。
曾经在她所在的世界,有个著名的故事。
屋子里的黑人奴隶,精心伺候着白人老爷,认为自己和白人老爷是一样的,同样有文化,懂礼节。他们看不起在田里劳作的黑人奴隶,认为他们是“两条腿的牲口”,粗鲁野蛮,没有文化,将自己与那些田间劳作的黑人奴隶区分开来,并加以打压。
曾经的王胜男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将两人分开看待,一如屋子里的黑人奴隶,鄙夷着田里的黑人奴隶。
明明同样都是黑人(女人),同样都是奴隶(被压迫)。
鄙夷对方,难道不是在贬低自己的根本吗?
自己能成为文明人,只能说明,对方本质上也可以。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做奴隶了。
如今,王胜男大约是明白了这一点,幡然醒悟了。
她跑到医馆前,这时候医馆还没关门,柳二娘在柜台前算着账本,手里的算盘被打的啵啵响。
“你……”事关母亲的隐私,王胜男开口之后,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柳二娘看见了她,问:“怎么这样着急?”
王胜男将柳二娘拉倒帘子后,问:“一个女人,只有一个男人,可会得那种病?这病要怎么治?”
柳二娘并没有询问王胜男为何问这样的话,而是给了肯定的答复:“会。”
“为何?”王胜男不解。
柳二娘缓缓踱步,语气严肃:“这病不是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女人才会得,而是女人只要和男人发生关系,就会得!”
这个回答,让王胜男大吃一惊。
但仔细一想,父亲其实和别的男人并无区别,若是母亲沾染了其他男人会得病,难道沾染了父亲,反而能免除无事吗?
“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请你救救我母亲!”
王胜男刚要跪下,就被柳二娘扶起,“我也不能保证,还得看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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