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1 / 2)
郁棠是顶着韶合公主侍女的身份出的宫,眼下悄悄溜回来,自然要先到郁璟仪的晏和殿去。
她没敢走正门,只由宫女们休憩的耳房偷偷绕去偏殿,行至小花园时恰巧看见了郁璟仪,向来恣意的韶合公主低眉颔首,正恭逊谦顺地凝听着陈贵妃的训斥。
郁棠颇为识趣地躲在假山间,直到陈贵妃离去后方才走了出来,“贵妃娘娘今日怎的生了这么大的气?”
“还能为着什么?林妃有了身孕,太医请过脉,说多半是个皇子。”
郁璟仪头疼地按了按额角,“舅父昨日因着这消息进了宫,母后今日便借着点琐事小题大作地训斥人。我猜八成是那二人心结又起,嫌弃我非男儿身,守不住陈氏一族的荣耀罢了。”
林家与陈贵妃的母家一向分庭抗礼,林妃此次若能诞下皇子,今后不论前朝或是后宫,确实都会压陈家一头。
郁棠闻言皱了皱眉,虽说前世今时她尚且被郁肃璋关在远离宫闱的避暑山庄里,可她却隐约记得,林妃似乎不多日便会小产。
她这厢沉默着没说话,身后的青雨倒是气不过地攥了攥袖子,“公主,恕奴婢直言,咱们娘娘就是被舅爷的话蒙了心,对您总是百般挑剔。”
忿忿的语气里隐隐添了些惋惜,“公主若不是女儿身该有多好,万般的聪慧也不必如今下这般备受扼制。”
“青雨?”郁璟仪极为诧异地扬了扬眸,“我看你才真是潜移默化地被舅父蒙了心,这世间哪有身为女子却嫌弃女子的道理?”
她顿了一顿,“况且扼制我才能的也并非是那让我引以为傲的女儿身,而是丹墀之上……”
“脚下有台阶。”郁棠出声打断她,一语双关地提醒道:“在自己宫里也要谨慎当心些。”
不远处的廊道上行过几个新来的宫人,郁璟仪叹出一口气,怏怏止了话头。
她拉着郁棠往自己的后殿走,待到合上殿门,这才揣着个打趣的心思盘问她。
“来,同我好好说说,此次与你那笑面虎再续旧缘,感觉如何?”
“感觉?”
郁棠提壶为她蓄了一盏茶,想了想,一本正经道:
“只觉得季世子不愧为我朝之栋梁,为人亲和敦厚,甚是真诚友善。”
“……”
郁璟仪眸光熠熠地看了她一眼,“这亏心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她将茶盏推回到郁棠手中,“阿棠,你既已生了离宫的打算,那咱们便开门见山地聊一聊。你现时处境我也大抵知晓,只是无奈我方今鞭长不及,无法妥帖庇护于你。”
语调里原本的揶揄之意渐渐淡去,“可我提醒你一句,你若真想完全摆脱大皇兄的掌控,借着当下季路元的这股势顺风使帆,无疑是最合适也是最容易的。”
一番话半是模棱半是挑明,至于该如何借势,又该借何种势,全靠郁棠自己去意会。
郁棠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半晌之后才喃喃道:
“可是我不确定……”
毕竟季路元还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前世尚不及中秋宫宴,他便已经以钦差的身份顺利返回了平卢,她不确定倘若今生她强行需索于季路元,是否会耽误了季世子最初的擘划。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阴鸷暴戾的郁肃璋,万一就此惹得那人措手而攻,岂不是会害得季路元因她凭白受过?
郁璟仪不知她心中顾虑,见她尤自迟疑,还当她是因着什么小女儿的心思踌躇不定。
她转了转腕间玉镯,稍一思索,很快便抬手拍了拍郁棠的肩膀,一脸了然地同她保证道:
“我明白了,这事我帮你。”
郁棠一愣,“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
她瞧着郁璟仪那一副试图生端的踊跃架势,思及其过往种种,忙不迭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璟仪,贵妃娘娘的生辰才过去没多久,你可别胡来!”
“晓得了晓得了。”
郁璟仪却不愿再同她多讲,随口应付了几句便起身推着人往外走,“你在外奔波几日,想必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她笑的一脸意味深长,“切记好生休养个三日五日,届时还有的忙。”
又过三日,阖宫上下突传圣旨,说韶合公主送了永安帝一颗极为精巧的皮革组球,永安帝起了兴意,加之临近立夏,干脆就在猎苑筹办了一场由众皇子与朝臣子嗣共同参与的蹴鞠比赛,以此博个万物繁茂,欣欣向荣的好彩头。
此时此刻,蹴鞠比赛已经开始,郁肃璋与郁肃琰亲自上阵,各自带领了一支队伍;郁璟仪与郁棠则坐在鞠城外围的席位上,前者兴致勃勃地昂首观摩了好一阵,而后才提裙回到原处,啧啧有声地同郁棠感叹了一句,
“果然,除了你那笑面虎,这场上也没几个人能看的。”
天恩难违,永安帝的旨意一下,京中一众官家子弟,不论是能踢的还是不能踢的,今日都一具到了场。
季路元自然也来了,穿着与郁肃琰同色的群青紫薄罗衫,墨染的乌发高高束气,英挺的眉眼完全显露出来,加之身形修长姿态挺拔,即使处在一群轩昂伟岸的世家子弟中也格外的惹人注目。
郁棠哭笑不得地扶了她一把,“原来你口中的‘帮我’,即是将京中的官家男儿们聚在一处,让我像大选似的自行择取心仪的对象?”
郁璟仪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怎么了?正所谓连类比物,方可得真知。你既是无法确定季路元能否成为让你借风的船,那咱们便将能找来的船都一并找来,哎你别看我,看鞠城里呀。”
她边说边抬手去拨郁棠的肩膀,郁棠被她捏着下巴转过头去,偏巧将场上季路元轻健的跑动身姿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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