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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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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色深沉地凝视着郁棠远去的背影,直至目送着她安妥踏上石桥,这才阒然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另一个方向。

回程的步辇行的飞快,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主仆几人就已经踏进了栖雀阁的后殿。

冬禧彼时已经被郁肃璋遣人送了回来,正衰惫地蜷在自己的卧榻上,同屋的婢子替她简单上了些药,看着她后腰处那皮开肉绽的惨状,不由地惧怕道:

“大殿下下手也太狠了,怎的……”

她话未说完,却见门口的帘子不知被谁自外挑了开。

六角的宫灯在廊头投下一束光,金线云纹的绣鞋款款迈过门槛,郁棠就这么搭着栗桃的小臂,缓而矜贵地踏进了屋子里。

丝丝冷风顺着撩起的帘子灌进来,轻飘飘地拂过她发冠上繁复的明珠翠羽,郁棠站在堂中,笋尖似的指慢条斯理地拢着个攒金丝的镶宝手炉,精致的眉眼冷而疏淡,难得显出些令人不敢直视的皇家威严来。

“都退下。”

几个宫婢对视一眼,齐齐跪下行礼,又惶惶颔首退了出去。

冬禧挣扎着欲要起身,“见过公主殿下,奴婢……”

“你有伤在身,不必起来。”郁棠按下她的肩头,极为亲和似的,坐到了紧挨她床榻的交椅上。

“本公主此时前来,只是想简单同你说几句话。”

她接过栗桃奉上的茶,二指执着茶盖,轻轻扣了扣白瓷的茶盏。

“冬禧,平日里那些丫头都是怎么在背地里议论本公主的?说来听听。”

这话问的直白,冬禧不知她此举何意,只得衣衫不整地趴在床榻上,颇为狼狈地仰视着这位印象里一向软弱又好脾气的小公主。

她心中七上八下,嘴上含糊其辞道:“奴婢们都说公主生的玉貌花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不对。”

郁棠摇头吹了吹盏中茶梗,

“再说。”

冬禧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奴婢们……奴婢们说公主是个和善性子,向来不会打骂我们这些下人。”

“还是不对。”

郁棠看她一眼,潋滟的眸子里含了点要笑不笑的凉意。

“冬禧,事不过三,你若再说不出个让本公主满意的答案,那便做好准备,再挨上一顿板子。”

冬禧迟疑片刻,咬了咬牙道:

“奴婢们都说公主连个正儿八经的封号都没有,是宫里最不受宠的主子,旁的宫里都是风水轮流转,再不济地,一年到头也总有几天风光的日子,唯独咱们宫里当差的,始终屈于人下,每每在外都要矮上别人一头。”

郁棠垂首,小小辍饮了一口盏中清茶,“这才对。”

她将茶盏递给栗桃,

“今日你这顿板子是如何挨的,无需本公主明说,想必你心里也当明白,可本公主即使再不受宠,那也还是主子,尤其是……”

她顿了顿,待到冬禧面色惨白地霍然抬起头,这才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

“尤其是在你真正的主子那里。”

冬禧匆遽辩解,“公主您误会了,奴婢没有……”

“冬禧。”

郁棠打断她,

“多余的话本公主不想听,我只希望你能清楚地明白一件事,行监视之事的婢子可以有许多个,被监视的公主却只有一个。今日你也体验过了,哪怕大殿下再肯定你的功劳,但倘若本公主执意想让你死,左不过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独属于少女的稚嫩眉眼裹了层冷冷的淡然,此刻漫不经心地笑一笑,竟也有了几分令人胆颤的凌厉。

“但你该觉得庆幸,我还并不想让你死。大皇兄将你送来是花了心思的,我体谅他辛劳,不愿让他为此再费上一番功夫。况且你来栖雀阁当值的这几年,在侍奉上也算尽心尽力。”

她意有所指,

“你说,作为一颗明明将要沦为弃子,却又有机会可以自救的棋子,此时应当如何做?”

“……”

冬禧的额前冒下几滴冷汗,片刻之后才道:“奴婢明白了。”

“明白就好。”

郁棠笑起来,“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我且问你,今次我为何要设计在大皇兄面前给你教训?”

冬禧攥了攥被角,“公主失了团绒,心中郁结,原本不想赴宴,只是奴婢知道大殿下忧心公主近况,遂搬出殿下的名头委婉地劝了几句,谁知却惹了公主不痛快。”

郁棠点了点头,“我再问你,我此番在大殿下那里受了通折腾,又因为团绒的死倍感伤怀,接下来的几日都不会安安分分地待在栖雀阁里了。你说我会去哪里?又做了什么?”

“公主她,她去了韶合公主的寝殿,至于做了什么,韶合公主向来不喜奴婢们在旁伺候,因此奴婢也无法探知。”

韶合即是郁璟仪的封号,这也确实是郁棠会做的事,她在宫里没什么交好的人,唯独和郁璟仪关系亲近。

郁棠满意地站起身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冬禧的肩头。

“我知你还有个妹子在尚食局里当差,不日我便会请韶合公主将她要到身边伺候。今后这栖雀阁中若是泄出半分我的消息,不论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我都会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她莞尔一笑,恩威并施似的,又从袖中取出个青釉的小瓷瓶递了过去。

“回头让人给你用这瓶药,伤会好的快些。”

冬禧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多谢公主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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