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沉沦冬焰》

文十贰秋

铅灰色的云层在天际逐渐堆叠，冷风凛冽，顺着窗户缝隙溜进来，玻璃窗上白雾氤氲。

明明房内有些冷，床上睡着的人额头却起了细密的汗，细腻白皙的脸侧粘了几绺凌乱的乌发，眼角隐约有水迹。

眉头微蹙，呼吸略有些急。

像是被困在了噩梦中。

门外传来女人的说话声，半晌后，沈右苧的房门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很有礼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敲了一阵见屋内没有反应。

便试探性唤了一声，“阿苧，醒了吗？”

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褪去，牵动着脑内的神经，一阵抽疼过后。

躺在床上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眼。

入目所及，仍是黑暗。

沈右苧迟缓的眨了一下眼，眼尾晶莹的泪珠顺着侧脸弧度滑落，消弭于发丝间。

一如既往，昏黑一片，分不清究竟是黑夜还是白昼。

屋外敲门的人等待许久，终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有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

“周姨，进来吧。”

沈右苧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懒倦。

周姨闻言放心地打开了房门，一进来就打了个哆嗦。

沈右苧冬天不喜欢开热空调，周姨每每进来都有些不适应。

屋内暗沉沉的，厚重的窗帘遮挡得严丝合缝，只能隐约透进来些许窗外的天光。

她的视线落在床上那模糊的轮廓上。

沈右苧已经起身靠在床头，脸色略有些白，听闻开门的动静，她转过脸，朝着周姨的方向轻点了一下头。

双眼形状漂亮，瞳孔不是纯正的黑，带着点浅茶，睫毛卷翘纤长，微颤时像起舞的蝶，右眼角的暗红色小痣灵动非常。

本应该是一双藏匿着粼粼春水，让人看一眼就想沉沦的眼睛。

然而仔细看，那双眼睛其实是无神又空洞的，没有焦距。

她看不见。

周姨是照顾沈右苧的保姆，她心里一直很心疼这女孩子，才二十多岁，不知怎么就突然看不见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人，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睡觉便是睁着眼发呆。

周姨有时候怕沈右苧无聊会和她聊几句，沈右苧态度挺好，并没有有钱人的架子，也会说几句。

但也只是说几句，周姨敏锐地察觉到沈右苧只是出于礼貌配合她说话。

沈右苧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似乎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旁人若是忽然失明，想必情绪上大多都会崩溃，变得暴躁易怒，砸东西无理取闹也是常有的例子。

但沈右苧真的很安静，安静的过了头。

周姨出神了会，半晌没说话，沈右苧也没开口询问，依旧靠坐在床上。

过了会，周姨才回神，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阿苧，是这样的，前面胡女士打电话过来，说是下午会过来看你。”

胡女士是雇周姨过来的东家，据说小姑娘一开始不愿任何人照顾她，是胡女士好说歹说才同意。

周姨刚来的时候，就见到小姑娘因为眼睛看不见磕磕碰碰，摔倒在地上，脚踝红肿，很是狼狈。

她想去扶沈右苧起来，却被拒绝了。

那时候好像是沈右苧刚刚失明没多久，大概是两个月前，如今眼前的女孩因为逐渐熟悉了家中的环境，摔跤的情况好了很多。

而大部分事情沈右苧都亲力亲为，似乎并不想麻烦她。

乖巧懂事的让人难受，所以周姨总想着多帮她做些琐事，能让沈右苧方便些。

周姨心中唏嘘，走到衣柜前，拿出几件衣服，放到沈右苧能够碰到的位置。

“阿苧，我把衣服放在你左手边了。”

沈右苧闻言应了一声，试探性地伸手，摸到了毛衣柔软的触感和细密的纹路。

这时窗外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

周姨忽然“哎呦”了一声，抬手轻拍脑袋，语气带这些懊恼。

“瞧我这记性，忽然想起来，这楼下的门铃坏了，物业到现在都没过来修，在家里没法开门，我得跑下去一趟，阿苧你先坐着等等。”

说完，周姨便火急火燎走了，关门声过后房子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冷风呼啸，毫不留情的往人的骨头缝里钻进去。

一位保养得当，妆容精致优雅的女人站在紧锁的大门前，抬手输入了好几次对应的房号，却发现对面没有丝毫的反应。

胡珍华有些纳闷。

“坏了。”

忽然一道清冽透冷，如隆冬这肆虐的风雪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让人难以忽视。

男人的语气不急不缓，毫无波澜。

胡珍华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

急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想要拨打电话。

等指尖触摸到冷的像冰块的手机时，突然有些犹豫，她忍不住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

男人身姿颀长，肩宽窄腰，脊背笔挺，穿着件略显单薄的大衣，西裤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他的神情很淡，在这被厚重云层遮挡住天光的暗沉里，仍能清晰看见他眉眼中笼着的疏离淡漠。

肤色冷白，眼窝很深，眼尾略微上挑，瞳仁很黑，像是无尽的深潭，看着人时没有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