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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峰回路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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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此刻……也不知如何了。

这样远的距离,一线牵也无法感知……

她向来怕黑,更怕走夜路,可此刻除了硬走,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柳扶微拿袖子摁掉眼泪,借着脉望的光往前走。

今夜下过雨,雨虽停,山路既陡且滑,她一时心急踩着青苔摔了两回,鞋都丢没了一只,一瘸一拐就更慢了。

按这走法,别说天亮之前赶回,再走个一天一夜都回不了长安。

她又沿途瞎走了好几里,倒是偶尔有人马不停蹄呼啸而过,根本不带停的。直看到

一辆驴车悠悠哉哉驶来,她忙不迭冲上前去,驴车主人赶忙勒缰刹住,差点骂人:“哪来不长眼的……”定睛一看,见是个头发蓬乱衣裳脏皱的瘦弱少女,可怜兮兮的,不觉放缓语气,“这位小娘子,可是发生何事,怎能就这么撞上来啊,太危险了。”

车主是个中年道人,光看道袍就能看出是穷道观出来的,柳扶微直接道:“这位道长,我是长安人,被劫匪劫持趁乱逃出,我……”她摸了摸衣兜,出来时什么都没带,“等到了家中,我家人必有重酬,烦请您带我回城吧。”

那道人看她一身狼狈,忙唤她坐上板车,好心肠地找出一件干净的道袍给她披上,还道:“不知那劫匪现下人在何处?可否需要贫道带你前去报官呐?”

她小声道:“不必了。我现在就想回家……”

道人会意,想着小娘子恐怕有损声誉,这才低调行事,他一面驾车一面道:“小娘子也不必过于惊慌,这几日长安只怕也不太平,迟些回去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呢。”

“道长这话何意?”

“贫道乃是子午山丹阳观的法师,今夜我观收来国师府急信,说皇城入了不少妖祟,恐祸长安百姓,请各观掌门人连夜赶来助阵的。”道长说着还摸了摸胡子,“只是掌门师兄年岁已高,这才让贫道来……”

柳扶微人往前一倾:“那道长您还不快些?”

“嗐,快什么呀,连国师府那些大人物都镇不住的妖祟,贫道这普普通通的修道之人去了能顶啥用?无非去凑个数……反正姑娘你也不赶时辰,哎呀,你拿我驴鞭作甚?”

柳扶微心念一动,一把揪住道长的袖子:“道长,实不相瞒,本来明日我是要成亲的,可我和夫君闹矛盾,我一气之下说要退婚,跑出家门,之后才会遇到绑匪……若是回的迟了,我夫君也许会真以为我不想成婚了,那我……”说到此处,故作抽抽搭搭状抹了抹眼泪,“那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好心肠的道长看她哭得可怜,喟叹一声,果真扬鞭策驴,复又宽慰道:“你能从绑匪那里逃生已是不易,你夫婿要是因此嫌弃你,这样的人你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不是的。他待我很好,是我……是我一直不懂他的心意。”某些话一直憋在心中,当着陌生人的面反倒能半真半假说出口,“他还因为我丢失了很宝贵的东西……”

道长被她勾起了八卦之魂,“啥宝贵的东西?你骗你夫婿钱财了?”

“也许、似乎、或者……比骗财还严重些。”

那可是殿下的仁心啊。

道长:“啊这这这……你……确定还要回去?他不会把你送官吧?”

柳扶微垂眸,“我不知道他会如何,有些事我确实抵赖不掉,也许……我真的会‘死’得很惨,但也许也没那么严重……”

“……”道长怀疑自己好像拉了个罪犯。

柳扶微察觉到他的异色,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辜负了他的真情……”

道长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

“?”

“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难得真心在,犹未为晚呐。”

柳扶微落落寞寞地叹了口气。

真心么?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真心实意答应嫁给殿下的。如果这是真心,殿下的赌局不是应该已经赢了吗?为什么风轻还会出现?难道是爱得不够深?

她现在回去,会否害了殿下?可是一走了之,他不也要输么?

飞花的身份只会更坚定她祸世之主的预言,殿下……待她的心意,当真可以摒弃前嫌么?

一连串顾虑又开始冒泡,她兀自摇摇头,自暴自弃般喃喃道:“我这人,从小到大总是太计较得失,许多人都说过我不是,我……心里虽也知错,可好像也总改不好,遇到难处屡屡再犯……恐怕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道长“嗐”了一声,“小娘子啊,计较得失、趋利避害皆乃为人之本性,正因如此,求签算卦者方能络绎不绝,否则,天底下可得倒多少家道观呐?”

“……道长乃修道者,修悟的不都是人间正道么?原来世人在你们眼中都是这般狭隘的么?”

“非也非也。利己固然为人之本性,向往情义却是人之本能啊。”

柳扶微眉梢微抬:“本能?”

“人活于世,总有诸多不易之处,稚子尚知要保护好自己,有坎儿谁不绕开啊。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能够遁去天机的其一,恰恰也是人啊。

明明心中困惑无穷,还是停不下追逐真知的步伐;明明前人都栽跟头了,后人仍想去尝试那不可为之事;仍愿奔赴自己所爱之人,这也是芸芸众生呐。”

道人说到此处,懒懒散散笑了一声:“就像小娘子你,甚至都不知是否能和自己的夫婿得修善果,还非得在皇城有难之时着急往回赶,你的心意为何,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柳扶微下意识抚着心口。

心尖里某处痒痒的。

像那条原本被道契束缚住的情根,终于探出小脑袋,好奇扭动着身躯。

千头万绪悉数淡下,她仅余一念。

要找到殿下,想见到殿下。

“道长,可否劳烦您快点啊!”

“哎哟,都说了不要抢贫道鞭子,这是驴啊驴,不可当马使唤啊!”

*

哪知这位说起人生哲理有理有据一套一套的道人,方向感竟一塌糊涂,天亮时才发现走错了道——皇城在北,驴子居然溜达到了南面。

“好像真是错了……”那老道乐呵呵地挠挠头,“莫要太心急,绕过普陀山也就多花个半日,顺道赏个山茶花……”

柳扶微看了一眼天色,忙不迭握住道人的手:“您不是修道之人么?会不会那个……瞬移的法术?”

“易地阵?”

“对对对。”

“不太会。”

“……”

“此乃缥缈宗的阵法,贫道比较擅长的是遁地术,何况易地阵需提前布阵,那人还不得先进城嘛……”

“那你会御剑术么?”

“……贫道若会御剑何需驾驴子呢?你莫要着急……”

怎能不急?她都快急疯了!一线牵还是毫无反应,腰间的缚仙索也软趴趴地挂着,脑海里想象中各种糟糕透顶的境况,若是那些伥鬼真能吞噬人心,若是风轻又回了头做了什么,那殿下……

那道人看她上手就要拆掉板车上的牵绳,摆明要抢驴,瞪大一双牛眼:“小娘子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这驴可是我观最贵的驴子了,你就这么骑走了贫道上哪儿说理去?”

她自板车上一跃而下,到了这当口,实在管不了道不道德了:“我怕现在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道士正要骂人,忽听一阵马蹄声,一个沉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已经来不及了。”

柳扶微闻言,恍惚了一下。回首时,看到一人策马而来。

浓淡不一的雾气飘荡开来,浅橙的朝霞将那人镀上一层朦胧之色。

风拂林海,云蒸霞蔚。

马背上的他,就如沉寂在冬日中的枯树,与这盎然山色格格不入。

他开口,低哑的嗓音像砂纸上磨过的碎片,几乎浸到人心里去:“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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