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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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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真一条胳膊绷得比铁硬,关节也生锈了一般。哪怕及时挣扎出来,秦玉真好像给阿译拔掉气门芯,软瘪瘪的,声音空洞低沉。

“噢……我试试够不够锋利,不够再磨磨。——反正过两天也要剪短一截。”

阿译第一次主动错开眼,“直接用我的试。”

离得近,秦玉真反射性抬手就挑起他的一绺头发,夹平发梢,嘎嘎推过去。

干爽的发丝飘落在秦玉真的臂弯,第一时间赶不及拂去,她先问:“没扯到吧?”

阿译轻轻刮一下脸颊,像风抚后的微痒,拿眼角扫她一眼。

“没有。”

秦玉真方觉几乎黏上阿译,他右眉角一道淡淡的短疤一目了然。

她又退开一步,慌张有了不同的奥义。

“我给你找个高点的凳子……”

围布是一块被子用旧的蓝黑布块,秦玉真先将阿译头发剪短,再上梳子和推子。

上一次动手是弟弟义务兵入伍前,手艺生疏,秦玉真动作谨慎。

阿译长着“老鼠尾”,推短之后,竟有一种脑瓜可爱的假象。

这等词眼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简直匪夷所思。

阿译应该是冷酷、迅捷和镇定,代表成熟,唯独不会与可爱挂钩。

幸好秦玉真站他背后,躲过灼灼的审视,不然无法解释自己脸上的微妙。

转到阿译身前,秦玉真真正的挑战才开始。

“我现在剪前面,你、可能要闭上眼。”

阿译看了她一眼,从令。

长睫相交,剑眉边缘有着自然的凌乱,眉头微绷,这个人即使闭眼也带着警惕的锋锐感。

少了洞穿人心的注视,秦玉真不由放肆打量,动作停住,走了神,还被捉了现行。

阿译乍然睁眼,凌厉气势扑面而来,紧紧攫住了她。

“嗯?”

含含糊糊的音节,若有似无的疑问,懒懒散散的催促,听着心情不错。

秦玉真一定心魔作祟,才会给阿译的每一个字赋予复杂的含义,让寥寥对话拥有铭心的意义。

“刚想了一下要怎么剪……”

“跟剪你弟的一样。”

“你还是闭眼吧……”

当然不可能跟弟弟时一样,起码秦玉真听不见敲在耳膜的心跳,咚咚咚咚,干扰动作。

阿译双眼紧闭的面孔迫在眼前,秦玉真不觉屏气敛息,怕拂到他脸。

手腕微微发颤,勉强在工作。

只要剪的不是刘海,阿译就会睁开眼,默默看着膝头,或者秦玉真微动的衣摆。

气温在围布里发酵,阿译的额角脑海沁出细汗,无声催促秦玉真收神赶工。

幸好圆寸难度不大,地上碎发渐多,整颗脑袋比乱发蓬蓬时小了一圈,阿译的额头露出原本模样。

他的发际线靠右眉头出带着一个浅浅的闪电状,比平整线条多出几分灵动的不羁,很具辨别性。

秦玉真绕着走一圈,修剪瑕疵,终于大功告成。

心情轻盈,思绪跟着活跃,不禁脱口,“头型还挺好看。”

阿译唇角微微抽了下,“怎么不夸人。”

“……”

起初,秦玉真觉得是寨子里小男孩剪完圆寸,嬢嬢们经常会夸头型,谁家圆谁家扁,谁家像个大橄榄,她耳濡目染罢了。

没接茬,秦玉真放下手推子,捋捋干净羊毛刷,默然给阿译扫碎发。

羊毛细软,刷过陌生而讲究的五官,秦玉真心底的真相缓缓浮现,跟阿译的鼻梁一般立体生动:她情怯了。

若跟这张面孔相遇在寻常场合,秦玉真是要回头多看一眼,叫她如何轻松夸赞。

阿译作为一个异性,是具有吸引力的。

再加上亦正亦邪的神秘感,“坏男人”对循规蹈矩二十余年的秦玉真的侵蚀性尤为致命。

不知走神,扫刷不仔细,还是细汗黏得紧,一根碎发死赖在鼻梁旁。

秦玉真莫名烦躁,情不自禁翘起尾指轻轻揩去。

尾指本就相对迟钝,异己的温度来不及细察,转瞬即逝,却留下不可磨灭的“挑逗”证据。

阿译以为完工,在刷子触感消失那一瞬睁眼,刚好目睹一切。

秦玉真生硬撇开脑袋,弹走粗黑的碎发,绕到背后解开围布,往旁边轻轻抖掉碎发。

“我给你拿剃须刀……”

老秦借了手动剃须刀,当年弟弟第一次用也是这把。

秦玉真递过刀柄,手中多了一面无处安放的圆镜,“刀片换了新的。”

阿译摸了一把圆寸,拍拍一手碎发,到洗澡间抹了半张脸的泡沫。

他坐回原处,指挥秦玉真:“镜子,高点。”

“……”

原本只打算让他照一下发型,秦玉真不得不充当架子,举到他脸庞高度。

阿译伸手往上轻托,秦玉真只好又抬高一寸。

在秦玉真小时候,老秦还不是现在的老树皮脸,妻贤女孝,脊梁骨没给生活摧折,还算一个英俊潇洒的阿鹏哥。

老秦刮胡子时有一个动作特别有味道,就像阿译现在——

他面无表情微扬下巴,目光如傲视天下,轻咬唇角绷起下巴,一股浑然天成的狂放。

尤其脸部曲线要比老秦年轻时优越许多……

秦玉真直接扭头,仿佛给眼神灼伤。

镜子不自觉移位,往下,再往下。

转瞬,秦玉真捏在镜缘的手指给虚拢着,将握未握,镜子又被迫上抬几寸。

“刚才没吃饱吗?”

“……”

秦玉真狠狠瞪视,刚巧赶上阿译刮走最后一道泡沫,险些傻眼——

整张面孔焕然一新,颠覆初识的落魄印象,陌生到不敢相认。

第一眼匆匆扫过,会觉此人心狠手辣,当不小心捕捉到他眼里的光,那股坚毅的力量会叫人相信邪不胜正。

时而正义,时而痞气,都是他。无论本性是哪一种,阿译无疑是一个具有强大精神内力的人。

阿译抽过毛巾抹掉零星泡沫,除去胡子遮挡,薄唇弧度清晰,勾勒出明朗笑意。

“不认识人了?”

他的新面貌有种说不出的亲和力,令秦玉真放弃了矫饰,张了张嘴道:“你没有三十岁吧?”

阿译望住秦玉真,“二十八。”

秦玉真低头收整工具,“噢,比我大六岁。”

阿译稍显讶然,“你五年本科毕业那么小?”

“不小了,我们寨子跟我同年纪的女孩基本都嫁人生小孩了。”

秦玉真取来扫把,弯腰扫去碎发,心思百转千回,她说服自己,只是有一点好奇,并无野心,咬咬牙豁出去多嘴一句。

“你应该也结婚了吧。”

阿译静静看她好一会,似要洞悉敌意。

秦玉真的好奇心如风中残烛,飘摇欲灭。

阿译按着毛巾往后颈擦了一把,径自往楼上走,丢下毛巾和一句话。

“秦玉真,别对我太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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