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她清醒了大半,但仍旧有些昏沉。
像是踏在薄冰上翩翩起舞,又像是醉酒后将身子探出栏杆。
种种繁复的情绪和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好在药也已经煎完,殿中的众人纷纷退去。
李鄢执着汤匙想要喂她,但施施强撑着坐了起来,她的脸庞苍白失血,被鸦黑的长发半遮,如捧心西子般带着几分病态的美。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大口地咽下苦涩的药汁。
喝完药后施施的目光更加涣散,兴许是药里有些助眠的成分,她摇摇晃晃地倒下去,将头埋在李鄢的脖颈处,很小心地低声问道:“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吗?”
李鄢揽住她的腰身,防止她摔下去。
“在。”他轻声说道。
他遵守诺言,一直守在施施的身旁。
李鄢原以为她会难以入眠,但施施只在子时因梦魇突然惊醒过一次。
她扑进他的怀里,哭着唤道:“不要……”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安抚道:“是梦,施施。”
微弱的烛光下,他的面容俊美柔和,琉璃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流云般的辉光,色泽清浅,美丽而澄净,蛊惑人将心都剖出来献给他。
施施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吐息急促地哀声道:“您能不能带我走……”
李鄢神情微动,他轻轻地揽住她:“怎么了?”
她的神智尚未清醒,可语调中的紧张和恐惧却极是真切。
施施仰起头,杏眼睁大:“我、我不想进东宫,我不想做李越的侍妾……”
只言片语间他便明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一瞬即便是他也费了些心神压抑住情绪。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嗓音细弱含混,说完后如惊弓之鸟般害怕地攀上他的肩头,她带着哭腔说道:“您能帮帮我吗……”
“嗯。”李鄢将她抱起,抚摸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
他轻声地安抚她,施施想要止住泪水,但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一般,总是止不住泪。
他待她越是温柔,她越是忍不住想要哭泣。
她好像清醒过来了,又好像仍深深地陷在梦魇里挣脱不出。
直到后半夜施施才渐渐地熟睡过去,夜风微凉,月色如水,清辉穿过窗棂落在她的脸庞上,洒下一层银色的光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李鄢莫名想起陈郡的一首旧诗,那韵律无声地在他耳边回响。
施施睡醒时天色已经大亮,她茫然地睁开眼看向李鄢,惊得直接坐起身子。
他的睫羽颤动了一下,浅色的眸中流溢着琉璃般的光彩。
过了许久,她才宿醉般缓慢地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施施的脸颊迅速地染上一层烟霞,她认认真真地向李鄢道歉,但他只是温声问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摇了摇头,旋即在感知到臂上的伤处时又紧忙点点头。
药劲过去后那股深切的痛意如潮水般奔涌上来,让她连表情都要控制不住,好在七叔看不见她这幅样子。
施施小声地说道:“手臂还有些疼。”
她柔顺的长发乱如蓬草,全无往日端庄矜持的模样,像个睡足的小孩子般抱着锦被坐在榻上。
李鄢轻声说道:“昨日的医官是宫里的,今日这位是我府上的。”
他如崖间新雪般的昳丽面容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鲜活。
这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庞浓淡相宜,无论是怎样的姿态都令人移不开眼。
施施乖巧地说好,内室传令后医官很快进入。
她挽起袖子,悄悄地将头转过去问道:“七叔,会很疼吗?”
经了昨夜的事,她的胆子好像越发大了。
李鄢伸出手掩住她的眼睛,神色平静地哄她:“不疼的。”
几乎是一瞬间,施施脑中那些旖旎的情景便再度苏醒了,昨夜他也是这样掩住她的唇的。
——她做了些什么?
施施的脸颊在暗处涨红,换完臂上的药都没有从强烈的羞耻中挣出,太剧烈的情感让她连痛意都险些忘了。
当宫人将早膳摆上时,她终于想起一件要事:“七叔,这是哪里呀?”
李鄢轻声说道:“涵元殿。”
施施执着玉筷的手指僵住,秀丽的小脸也皱在了一起。
“涵、涵元殿?这不是宫中的禁地吗?”她脑中倏然一片空白,愣愣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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