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都不及他本身的气度粲然。
金玉冠和深色的龙纹袍服无不昭示他的身份,而那双琉璃似的眼瞳更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他是谁。
“见过雍王殿下。”庭中的几人齐齐下拜高呼。
他生得太好,如皎洁的月光般,衬得他们比泥沼里的灰尘还要庸俗下贱。
可惜这个人有眼疾……他暗想。
他心中不由一阵暗痛,虽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的权贵,可在这人面前全都低微得像草芥一般。
好在他有眼疾。他又想。
李鄢神情冷淡,只是微微颔首。
听闻其中一人是施施的未婚夫薛允时,他方才来了些兴致。
遂安侯本在心中暗骂几个不肖子,见雍王流露出些许的情绪,渐渐又来了主意。
李鄢静默不语,但在遂安侯劝他再留下喝一盏茶时也未回绝。
薛允不明所以地跟着父亲进了中庭,鼻腔中的血迹才刚刚止住,形容颇有些不堪。
他是第一回如此近距离地面见雍王,即便是面圣时他也没有这般无措、慌乱,好像手放在哪里都是错的。
李鄢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却并不会让人感到疏离。
他话很少,都是遂安侯在不断地说着些什么。
薛允斟酌着言辞,在父亲投来目光时缓缓地开口。
他心生庆幸,还好雍王不能视物,若是让他知晓自己现今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那可太难堪了。
他在暗处悄悄地打量着李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薛允总觉得雍王的神情在有些时候像极了施施。
只是施施太过柔弱温和,没有那份冷意。
但旋即他又想到他的外家本就是谢氏,有些相似是自然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李鄢突然提到了他:“三郎可有婚配?”
他自是有婚配的,还是要与谢家结亲,这事雍王竟不知道吗?他们的关系居然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
薛允愣怔片刻,有些不知要怎样讲。
他不想去触雍王的霉头,看过父亲一眼后硬着头皮地说道:“回殿下,有的,是与卫国公府的谢大娘子。”
他的情绪有些过于明显了,好像施施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外室一般。
当真这么不喜欢吗?
李鄢的手指轻轻抚过杯沿,滚烫的热茶隔着一层瓷胎将热意递进他的指尖,连玉扳指都变得温热起来。
“是吗?”他轻笑一声。
笑意未达眼底,显得冷淡疏寡。
薛允听不出他的喜乐,袖中的手指渐渐收紧,他心想反正这桩婚事也不会有结果,等到施施入东宫后便和他再无什么瓜葛。
有太孙为他保驾护航,就算是他日后连谢清舒也踢开另择新偶都不是问题。
他只是心下迷惑,父亲什么时候和雍王有了联系?
这些年,朝廷封王中再没有比李鄢更低调的了,曾经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下一任太子,但自从眼睛受伤后他便彻底沉寂下去了。
但薛允心中还是紧张,雍王的气场太过强大,他就算一言不发也能令人生出战栗之感。
李鄢离开侯府后,他几乎要瘫坐在圆椅上。
李鄢走后直接回了王府,他在觉山寺静养多日,府中的花树都已经盛开。
他倚坐在软椅上,轻声道:“再去查查。”
温声诵读文书的侍从愣住,犹疑地问道:“您是说谢姑娘,还是薛三公子?”
“都再看看。”他捧起杯盏抿了一下。
和煦的微风轻拂过他的脸庞,面纱之下那双色泽清浅的琉璃眼眸透着至深的冷意,几乎是带着些杀意了。
“还有卫国公。”李鄢又道。
他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修长的指节细白有力,几乎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
“总觉得有些奇怪。”他轻叹一声,“怎样的父亲才会将那样好的女儿,往狼豺的怀里送呢?”
李鄢很少多言,更鲜少透露出心思与情绪。
如此这般,已是极反常的情状。
低下侍从的脊背都要被冷汗浸湿,连忙应下后退开。
午后新的文书便呈上来了,李鄢昨日彻夜无眠,到现今精神仍是不错的样子。
服侍的人都已经换过两班了,他却连片刻的阖眼都未有过。
新调来的侍从并不懂规矩,也不知雍王的性情,上来就遇见了这等要事,他磕磕绊绊地开始念,才读了两句就要吓得瘫倒在地上。
“……遂安侯府薛三公子确与卫国公府谢二娘子有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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