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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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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御书房中灯火通明,景明帝正在批阅奏折。身边候着的老太监瞟见门外低低映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外面的太监压低嗓子道:“宫门口传了消息过来,四皇子回来了。”离得再近点,又道,“说是跨马闯入宫门的。”

因为这事,值夜的侍卫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刺客。

老太监稍稍思量了下,先是安排人在前面阻拦,再轻手轻脚地回到御书房。“陛下,四殿下回来了。”

景明帝额头一跳,放下了笔。

老太监将外面的事情润色了一番,委婉地禀上。

“你觉得他这回是想做什么?”景明帝揉揉太阳穴。

老太监见状,忙上前服侍,只敢挑好话说,“老奴记得四殿下年幼时特别黏人,总缠着陛下与皇后娘娘,说不准这回是想念陛下与娘娘,特意回宫探望的。”

这是假话,他知道,景明帝也知道。

深夜直闯宫门,绝不是想念父母,来清算的还差不多。

袁正庭清廉公正,敬重皇权,断然不会委屈了他。又有六皇子的事在前,现今没人敢轻易招惹严梦舟。

除非是……

景明帝壮年登基,至今已七年,在位期间勤政律己,从谏如流。私德上,他好美酒,然则酒品好,非纵酒误事之人。

朝堂与民间皆是好名声,这让景明帝很是受用。

他自负只要在位时间再久一些,功绩必能超过列位先祖,会被后世赞颂千年。

史书上赫赫有名的皇帝皆有种种诟病,大多在于私德,譬如风流情事、君臣之谊、皇家亲情等。

景明帝不认为这是不足,却也不愿意背负这些,他要做一个完美的君主。

在已过的四十年中,他唯一认定的污点,是七年前抛妻弃子的事。

当时流寇有辰王撑腰,气焰嚣张,他可以在那时返身率亲卫救回妻儿,但会耽误时间。彼时皇城兵变,每一刻都至关重要。

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一边是王妃与两个幼儿,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妻儿没了还能有,父皇只有一个,掌握大权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回京是救驾,何况在他人看来,为救驾牺牲了妻儿,是孝道。他的皇位来得名副其实,无人可指摘。

王妃能带着长子逃离困境,他很惊讶,最疼爱的儿子没了,他也很伤心。

至于幼子好端端的为何会从马车上坠落,负责护送的侍卫说流寇追的紧,慌乱中没人看清楚。

那时车撵中只有母子三人,他去问王妃,王妃泣不成声;去问长子,长子悲恸,摇头不语。

景明帝便只当那是流寇凶狠,车撵颠簸所致。

后来幼子找回,景明帝很是喜悦,也不在意严梦舟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的。他那时七岁,就算记得,怨恨的也只是抛下他的母后与兄长。

于是景明帝继续做好父皇,为弥补,对严梦舟尽可能地偏袒,甚至将他托付给老臣袁正庭。

现在敢招惹严梦舟的,除了严皇后,就是太子。

景明帝沉吟后,命人放严梦舟进来,再派太监去请严皇后。

“护卫叛主该如何处置?”严梦舟进来后也不行礼,只冷声质问。

明君的准则之一,便是不会无由斩杀下属。景明帝道:“给人定罪,是需要证据的。”

严梦舟外衣上缠着一圈绷带,他粗鲁地扯开,露出的是血淋淋的刀口,血水没了阻挡,滴答着落在白玉阶前。

景明帝面露心疼,快步从桌案后走出来,连声命人宣太医。

护卫跪在严梦舟身后,冷汗直流。

这伤口并非他所为,是严梦舟在宫门外当着他的面自己划伤的。那会儿他不知严梦舟这是何意,现在知道了。

伤不是他做的,但罪名是真的,他无从抵赖。只盼着皇后娘娘能救他一命。

“当啷”一声,匕首甩落在护卫面前,上面尚带着未干的血水。

严梦舟拒绝任何人为他处理伤口,只问:“护卫叛主,如何处置?”

景明帝道:“当斩。”

证据是真是假也不重要,皇家护卫,本质就是家奴,要杀要剐全随主人家的意,明面上的证据,只是为堵住悠悠众口。

景明帝命侍卫将人拖下去,被严梦舟阻拦,他终于跪下行礼,问:“父皇可会给儿臣安排新的护卫?”

“这是当然。自你幼时丢失,父皇与你母后未有一日安心过,必不能重蹈覆辙。”景明帝扶起严梦舟,情真意切道,“父皇知晓你好武艺,这回给你挑个武艺最好的,也是最忠臣的,保证只听你一人的命令。”

严梦舟不傻,根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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