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监（一）（2 / 2）

季怀芝想到那日被掌掴时的情形，羞耻点头道，“我知道了。可我父皇那边…”

“你不用担心，只管安心读书，我自会向圣上解释。”

＊

连日春雨未歇，上京都城中好似漫了层湿泞的雾气，又闷又潮，偶来有一阵轻风，吹动车辇悬着的帷幔轻晃不止，稍稍抚平心头燥意。

季怀芝窝在车中，正瞧得三三两两的学子已早早聚在学院门口，相互攀谈致意。

上司监乃是大乾的最高学府，能来此读书的，除皇亲之外，便多是世家子弟，身份大多显赫。

“停车。”

今日有一批新来入学的学子，想来正是这些人。季怀芝在车中偷望了好久，见他们一个个皆谈笑自若，举止间颇有不凡，心中不禁生羡。

也想下去看看。

“五公子，穆大人吩咐，您在上司监中只能读书习课，不可多同其他世家子来往，亦不可暴露身份。”

秋元边正色道，边掩好帷幔，叱道，“车夫，快些驾车过去。”

季怀芝怏怏不乐地缩回身子。

穆珩是个有病的。

季怀芝丝毫不怀疑穆珩是真的会做出种种令他羞耻万分的惩罚举动，就像那夜…

季怀芝轻抚了抚自己的唇瓣，他从未想到过穆珩外表温文尔雅，亲他时却又会那般粗鲁且极富侵略性。

后来，还亲他那里…

季怀芝璧白的脸又泛起一股难言的红-晕，若那晚…若那晚不是有人来找穆珩…

他定也会如春宫图上所画一般，同穆珩…

不过…

季怀芝不得其解，当时他正陷在之中，模模糊糊只听得禀报的仆人说是贵客，会是何贵客，才会在大雨瓢泼的深夜去见穆珩呢？

那个人是不是对穆珩很重要。

季怀芝有的没的想了许久，并未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停了。

直到秋元同旁人争吵的声音远远传来，季怀芝才收回思绪，好奇地躲在车中掀开点儿帷幔，探头去看。

秋元正被一群人围在中央。

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年纪虽不大，却生得人高马大，英姿勃发，只他面上的表情却甚是不屑，一直觑着双眼瞪着季怀芝的马车，之后更是招呼其他几个同他相好的公子哥一齐动手，轻鄙地推开挡在车前的秋元和护卫们，趾高气扬地道，“哼！什么狗屁穆家！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上司监有规，凡马车轿辇一律不得入学院，我们都是如此，凭什么他的马车就可以进去？”

“就是！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齐将军之子齐鸿远！齐将军近日班师回朝，圣上可是接连摆下三日宴饮为他庆功！纵是齐小将军这般的显赫荣宠，都要恪守书院之礼下车步行，难不成这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皇子或是上卿大人不成…”

一旁几个急于在齐鸿远跟前讨好的学子也纷纷帮腔，可这话儿却越说越觉得不对，“不对，你方才说这是穆家的马车，里面的人该不会是穆…穆珩穆大人的…”

秋元冷笑一声，“不错，这正是穆大人的马车。”

几人的气焰瞬间灭了，支吾退后，“齐小将军，要不还是算了罢…穆大人咱们可得罪不起。”

季怀芝能明显瞧得这群人在提及穆珩时态度瞬变。

也是，穆珩甚得圣意，入仕不过两年，官职便一升再升，如今乃是文臣之首，多少肱股老臣争相巴结都巴结不上，今日就算齐鸿远的爹齐震大将军在此，也是得敬着穆珩的，这个齐鸿远看着倒是像是个没头脑的。

季怀芝见这群人生怯了，便也就放下了帷幔，可哪知，刚一坐回去，车厢竟就被人踢得砰砰作响，耳边也炸起了齐鸿远的暴喝，“一群胆小鬼！好，你们不上，我上！我今日还就得瞧瞧这穆家人长得是副什么狗样了！喂，你给我下来！上司监是授学求问之所，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皇亲国戚，须都得一视同仁，下车步行，我就偏不信了，他穆珩一介只会趋炎媚上的文弱书生，当真能有何特权？”

“哼，如我爹那般镇守国门，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才当是朝中栋梁，这个穆珩，我早就看他不惯了！”

齐鸿远颜面尽失之下，竟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打伤了拦他的护卫，狠狠踢向车厢，迫季怀芝下车。

季怀芝怕惹出事端，又不想引人注意，只好掀开帷幔，蹙眉望向齐鸿远，未有下车。

“……”

齐鸿远待瞧清季怀芝相貌后，登时宛若石化一般，呆在原地，“世间…世间…佳人甚多…”

齐鸿远目不转睛地盯住季怀芝看，两眼发愣，舌头都不住地打结，“可怎也不及…不及这位小公子万之一二…这神仙似的妙人，今日怎会让我得见……”

季怀芝眉心皱得更深。

“齐小将军，若无其他事了，还请你行个方便，将路让开。”

季怀芝压下性子，学着旁人的称呼，唤齐鸿远道，“今日讲学就快开始了，我不想误了时辰。”

“好！好！”

齐鸿远听得季怀芝跟他说话，面上登时浮出笑容，“小公子，你家马夫刚刚被我揍了，若是不介意，我来替你赶车如何……”

“啪！”

齐鸿远话未说完，头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一青衫男子正携着二三小仆匆匆前来，嫌弃地将手中书卷打在齐鸿远脑袋上。

秋元等人此时也已从地上爬将起来，防备地护在马车前。

云舟池叹了口气，拱手冲众人一一行礼，最后才对车上的季怀芝道，“竖子无礼，还请大家莫要见怪。云某日后定会严加看管。”

“我便是上司监云司学，亦是负责教习公子的先生，云舟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