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人道(1 / 2)
皇帝忧心容越的伤势,连午膳都没用,一直在榻前守着,直到未时,容越才终于醒了过来。
见着皇帝,他满眼惊惧,惶恐地奋力撑起身子,要下跪行礼,“父皇,儿臣有罪!辜负了父皇的厚爱,儿臣罪该万死!”他带着哭腔。
皇帝眉头一皱,将他按回榻上,温声道,“你先躺下,养好身体,其他事情容后再议。”
他侧身躺着,眼角滑下泪珠,一滴接一滴,没入明黄的帛枕中,“父皇,儿臣活得实在是太痛苦了,比在冷宫的时候还要痛苦百倍。如今儿臣声名尽毁,让父皇失望了,儿臣也再没什么牵挂,请父皇赐死!这样儿臣也不用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地过了。”
“明明想活,却口口声声求死,倘若朕真赐了你死罪,你可会怨朕?”
容越翻身平躺,纯澈无辜的双眸失焦地望着床顶的明黄帷帐,喃喃低语,“以前儿臣确实想活。可,父皇是儿臣最最最重要的人,如今失了父皇的疼爱,伤了父皇的心,儿臣在这世上已是孤身一人,倒没那么想活了。”
“傻皇儿,父皇怎会让你孤身一人?”皇帝抬手抚了抚他的头。
容越又捏着被子侧过身,眸中氤氲的泪水随着动作不自觉地滑落下来,“父皇这是何意?”
“你先告诉朕,容衍对你做了什么?”
容越连连摇头,将身子蜷起来,缩到床榻最里边,他双手紧紧攥着被子,双目惊惧不已,“没,没有,二哥他,对儿臣很好,很好很好。”
皇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疼不已。虽说容衍一向德行高洁,可容越一个如此纯良的孩子,他又怎会平白无故地在梦里都如惊弓之鸟般惧怕容衍?
容衍和太子明里暗里的争斗,他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帝王之家向来如此,哪一位皇帝不是在血雨腥风里厮杀过来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比起沉稳善谋的容衍,他其实打心里更相信单纯无根基的容越。
“你不说,朕这就宣容衍过来问话!”
容越连忙惊慌地掀开被子,跪着爬到榻边,握住皇帝的手,泪眼婆娑道,“别!父皇,儿臣求您,若父皇真心疼儿臣,就请父皇放过二哥,就当是放过儿臣…”
看着榻上不住颤抖的容越,皇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有隐瞒,便是欺君,父皇可是要治你的罪的!”
容越连连点头,眼泪汪汪地拉起皇帝的手,小声道,“父皇可以上榻来陪着越儿吗?靠着父皇,越儿才能不那么害怕。”
“好。”皇帝脱鞋上榻,背倚床头,将容越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说吧。”
容越伸手圈住皇帝的腰,怯懦道,“父皇先恕了越儿不敬兄长之罪,越儿才敢说。”
“好。”皇帝拍了拍他的背,“朕恕你无罪。”
容越破涕为笑,“谢父皇。”
“自越儿住进广阳宫,二哥就将越儿安置在一处破旧的偏殿中,一向对越儿不管不顾。越儿知二哥公务繁忙,也不曾前去扰他。可越儿在冷宫里待怕了,越儿希望能有个人陪着,沈侍卫对越儿有救命之恩,越儿跟他待在一起也觉得心安,便时常去找他。”
“一日,沈侍卫夜里回来,手上多了一支白玉簪,是二哥送的。父皇请看。”容越从怀中摸出白玉簪,递给皇帝。“这白玉簪的出处,父皇命人一查便知。是不是二哥送的,也能一查便知。”
“沈侍卫并不懂二哥的心思,这白玉簪他也从未戴过。之后便是二哥中箭,沈侍卫不分昼夜地照顾他,可换来的却是轻薄与侮辱。”
“那日越儿从太傅府下学回来,路过西街柳巷,见二哥的马车停在迎春楼下,以为二哥在楼里寻花问柳,便进去寻二哥回宫。岂料一进门只看见沈侍卫在楼里,却不见二哥的踪影。越儿担心二哥,便去找沈侍卫问话,不慎中了催情香。若是越儿没有去找二哥,便会独独让沈侍卫中了那催情香。”
“沈侍卫察觉不对,打算带着越儿回宫,还未出迎春楼,就碰上突然出现的二哥。二哥将越儿和沈侍卫送回来后,独留越儿在偏殿,把沈侍卫带入了他的寢殿之中。”
“父皇,您是不知道那催情香的厉害,能直接让人失了神志。”说到此处,容越异常激动,圈着皇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仿佛对那种感觉仍十分后怕。
“沈侍卫对越儿有恩,且他是一位忠心护主的好侍卫,越儿当然不能让二哥酿成大错,于是越儿便去了二哥的寢殿。幸好去得及时,二哥尚未得逞。此事广阳宫内很多宫人都知晓,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二哥威胁越儿,让越儿认下这失德之罪,不然就要杀了越儿。”容越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越儿手上的伤,就是二哥的贴身侍卫刺的,他警告越儿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否则下一次刺的就是越儿的脖子。”
听到此处,皇帝面色阴沉不已,容衍一向稳重自持,不曾想竟做出此等下流之事!还对如此单纯柔弱的容越下手!
“越儿那时是想活的,不敢不从。越儿带走沈侍卫后,二哥就命人将消息散了出去。所有人都在唾弃越儿失德,可他们无人知晓,越儿自小在冷宫受尽凌虐,早已…早已…”他喉间哽塞,泣不成声,手心更是紧紧地攥住皇帝的龙袍。
“早已什么?”皇帝关切地问。
“早已…不能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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