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0二更城下宣战(2 / 2)
河谷盆地之中穿行而过的最大水系就是黄河。
虽然护城河不能直接引黄河水作为来源,却也未尝不是一道庇护城关的屏障。
但这道屏障是用来据守北面羌胡的,所以这座县城,便位于黄河之南。
也正因为如此,当有敌人从西面而来的时候,这座金城县城,能够起到屏障作用的就只有护城河和城墙,而没有黄河这道天险。
大多数情况下,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只因据守金城之人一定会将西面的湟中和南面的陇西郡掌控在自己人的手中。
就像韩遂此时的情况一般,西面的湟中分布着依然保持着与他之间友好关系的羌人,连带着他手下约莫千人,负责从湟中以西四百里外茶卡盐池运盐而回,作为支持他招兵买马的物资,南面的陇西便是马腾所在,从理论上来说也不需多加戒备。
可今日……
今日就出现了一个意外!
韩遂朝着西面看去的时候,那些从山峡间涌现出、又在开敞处渐渐铺开的士卒,俨然并不属于任何一支他的盟军势力,而更像是他先前让人打探到的并州军配置。
他们在那距离他千步左右的旌旗之后汇聚,已陆续有了五六千人的阵仗。
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韩遂清楚地看到,从后方的虎头崖下,还有不断涌现出的后军队伍。
也正是因为这种行军的规模,哪怕他还看不清那杆帅旗之上的字样,也不难做出个判断??
这确实只有可能是并州的军队!
方才来给他报信的那个下属就是这么这样得出的结论。
而唯独能让他和他的部下都认得出来的,正是领着一伙骑兵在前的马超。
马腾那长子来去如风、桀骜不驯的做派,哪怕只有个隐约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也绝不会错认,更不用说他还在这两年间往来过金城数次,给韩遂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眼见这一幕,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被他认为最是安全的金城郡,忽然遭到了这么一出从后方空降的敌袭,让他送信于各方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马超的出现还意味着他必须接受一个现实??
与他的合作关系堪称唇齿相依的马腾,居然已经在不声不响之间转投了乔琰。
只有他这个蠢蛋还在一无所觉地防备着葵园峡那头的动静,警惕对手的大举进攻。
此事当真是过于荒唐了!
荒……
“将军小心!”
韩遂忽然被先前那报信的士卒给直接拽倒在了地上。
也恰是在他伏倒的刹那,一道破空声响在他的头顶炸开。
韩遂抬头便看到,在他先前所站的位置,一支足有半人多高的羽箭正扎在他后方的夯土城楼上。
但凡他先前的走神之中,他身边的下属没有及时将他给拉扯下来,他此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不由在脸上闪过了一丝后怕之色。
可在回过神来后,韩遂倒也对得起自己这枭雄做派,一面并未顾忌形象得退到了望楼之后,一面令人将那支羽箭给取了下来,送到他的手中。
方才的慌乱中他并未错过,在羽箭的末端栓系着一条绳帕,显然是对面有话要说,以这种方式送了过来。
当这张绢帕在他面前展开的时候,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末端的落款,不出意外正是乔琰。
好得很!
战未开打,已不由分说一箭过来了,是乔烨舒干得出来的事情。
韩遂顾不得在此时多想,这重弩羽箭到底是如何完成的精准打击,而是先看起了这封羽箭传信。
也或许,将其说成是战书更合适些。
谁让还在开头韩遂就看到她写道??
【近者奉辞伐罪,旌麾西指,羌氐束手,有汉阳开路,陇西归顺,便合大军十万之众,与将军会猎于金城。】①
乔琰有没有真掌握十万大军,韩遂不能确信。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一个虚指,可若真如乔琰所说,汉阳郡的兵卒都归附到了她的手下,又合并了马腾所率领的部从,加上她拉拢的羌人以及并州本部队伍,或许真能凑到这个数。
而如今身在金城之下的没有这么多,也完全可以解释为,此时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手是往葵园峡方向去了,相助于从媪围城而来的队伍。
想到这一种可能,韩遂的目光不由停驻在了那会猎二字上。
后路被截断,前路又有增兵的情况下,他很难不觉得自己就是这个被会猎的猎物。
他的呼吸有一瞬的滞涩,方才继续看了下去。
随后的两段不出意外是对她那【奉辞伐罪】四字正义性的诠释。
韩遂早在先前她送来的与韩约书中,便知晓她进攻之心有多坚决,此时再见这些辛辣之言已无有波动。
甚至看她写什么无胆鼠辈,不敢应那逢义山之战,韩遂都权当没看见。
但显然,能被她以这种新式的花招送来的信,总还是要有点新鲜说辞的。
她以闲谈一般的口吻说道,马腾为王师忠义所感化,派遣马超迎接他们前往临洮,攻城者未有一人伤亡,她便在顺洮水而下,进取金城郡之际,有了游山赏景的闲情逸致。
古语有云泾渭分明,却不料在这凉州地界上还有个洮水和黄河之间的洮黄分明。
若未曾亲自到访,有人提及此言,她必定以为是洮水清而黄河浊。
不过实际上是相反的。
【琰有幸得见此景,正是洮水浊而黄河清,山岭之上,黄绿二色凛然分明,然泥沙日下,终不免交汇侵吞。实与将军相似。】
【君自诩凛然刚直之士,欲借名士阎忠之雅望以自抬身价,却令其含怒而亡。君享左将军名号谋夺金城,自诩名正言顺,却为乱臣贼子。实以偏狭之地浊浊,意图染指大河之境清清。】
【此可称一句入乡随俗。】
韩遂还从未见过有人居然会用“入乡随俗”四个字来骂人的!
话写到此,她便顺理成章地写起了韩遂此人到底是如何污浊的。
这甚至不必她去进行什么瞎编乱造之事。
在马腾朝着乔琰倒戈之后,他也不想自己在出力上落后儿子太多,干脆将韩遂这些年间的行事都给抖落了出来。
哪怕明知道她所说的都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韩遂也很难不在看到这些浩荡而来的指摘字样之际,只觉心中满是灼然怒火,恨不得冲下城去跟对方拼杀个回合。
他强忍着几乎要炸裂的情绪看向了最后几行,头一次意识到,董卓不来凉州阻拦乔琰的作战或许是有理由的。
他可能不想收到第二封讨董卓檄文了!
那最后几行当真是最令人窒息的。
只因她写道??
【将军据守金城也为情非得已否?当哭而后战否?】
【仇怨不论,当有君子风,此绢帕与你一用。】
言外之意,乔琰她炫耀也炫耀了,骂也骂了,挑衅也挑衅了,现在连最后的礼数都给做到了。
你韩遂如果要哭一哭表示自己情非得已背叛汉朝的话也无妨,反正我给你把擦眼泪的绢帕(战书)都准备好了。
那你可不能说我神兵天降是不讲武德了!
韩遂的表情缓缓僵硬在了当场。
他心中此时只剩下了一句话。
这乔烨舒真是,好一个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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