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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042小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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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正如乔琰所说,要想除贼,前期的先头准备实在必不可少。

乐平的万户并不是她在那个立体地图上看到的山中盆地里撒一把米这么简单,聚居在县城之中的,以村落的方式分布于山间的,在人口上几乎都是对半开的。

或许对她来说唯一的好消息也不过是,这乐平因是个小县,并无什么豪强势力,也就没什么藏匿人口。

倘若非要说有的话,也不过是在县城之中有一大户,乃是并州太原王氏的旁支,却也并不像是兖州地界的豪强一般,还会以修建坞堡的方式独立居住。

乐平地界上的这一位更像是个富户,加之他到底年事已高,只有守成之心而无进取之意,故而在乔琰看来,他更像是这乐平县中的一位乡贤,也得了周遭对他一个王公的称呼。

正因少有豪强阻力,乔琰的核验人口之事进行得便格外顺利。

此前有刘宏亲口准允,乐平在五年之内并不需要向着洛阳送上献费,这极大程度地缓解了乐平的财政支出。

乔琰也在和程立商量后决定,对乐平县国范围内的黔首知会,这以县立国的第一年免除亩税和口税,而后以三十税一的方式上缴农业税。

在两汉时期,绝大多数时期的农业税始终保持在十五税一或者是三十税一这两种,很难不说是否是西汉前期形成的优良传统,即便是在汉桓帝汉灵帝执政时期也并没改变这祖宗旧法。

但想要从民间盘剥更多的财富,只要敢想,总归是有别的办法的。

于是孝桓皇帝在位期间开始,在“刍稿税”的基础上又新增了个亩税,以每亩地多征收10钱的名目,更多从民间收钱。

也就是说,原本的乐平县民众需要缴纳的税赋包括十五税一的基础农业税,也就是每亩地上缴六升这个定额产值,而后还有田亩税、口税以及刍稿税等各种名目的税赋。

这些税赋累积到后来,原本可称养民的十五税一,竟只能算是税赋之中的小头了。

在未来的曹操治下,他对东汉的种种苛捐杂税进行了整合归并,改田亩繁杂税赋为一项定值,也即一亩地征收四升的粮食,而后以户来论口税,作为鼓励生育的政策,但乔琰现在的情况和彼时曹操的情况大不相同。(*)

以县治国固然是给了她不少决策的自主权,也因为刘宏对她的欣赏,免于这五年之内的献费,但这并不代表乔琰就可以在自己的治下上来就弄出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

尤其是当周边征收的赋税还是原本状态的情况下,她直接拿出近乎变革性质的举动,等同于是在跟刘宏叫板,也无疑会引起周遭的民变。

统治者是绝不能看到这等情况发生的。

但是作为一个刚到地方的县侯,因看到去岁天灾后造成的景象,在限定为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内,对统辖的地方做出减免某些税赋的举动,却是完全可行的。

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皇甫嵩就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得到过刘宏承认的举措。

“免除口税和亩税二项,保留其他名目,在三十税一的基础上,以乐平每户人口和耕地数目,大约每户上缴的税赋为二三百升。”

乔琰一边计算一边跟程立交流,见对方颔首点头,她继续说了下去,“虽乐平是山地多于田地的情况,这个收税方式也可以过好一年了。”

程立在东阿的时候虽然没有担任县中官职,但这种税赋对民间造成的压力为几何,程立心中有数。

乔琰既然接手了乐平,自然要对其进行削减,否则在外有黑山贼寇袭扰的情况下,百姓举家搬迁并非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只是问道:“为何只是一年?”

乔琰回道:“我们人生地不熟,任何举措都需要试验着来做,一年之后,若黑山贼已除,这山中田地又可额外开垦,彼时的制度自然和当下不同,此外,轻徭薄赋是个好政策,无论是先汉的文景之治还是昔时和熹太后主政之时的治下民众和乐正是证明,但彼时是天灾,如今却是人祸,既是人祸便难免兴兵,一味取缔税收,戍守兵卒便吃不饱肚子,难保明年便必须恢复口税,此也是不得已之事。”

而另有一个原因,乔琰在心中有所考虑,却并不会在跟程立的对话中说出来。

这世上也多的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若是现在直接一口气减免三五年,之后即便是在正常区间内的缴税只怕也不会让人觉得合理了。

但若只是出于她刚到此间的缘故而减免一年,便显然还说得通。其后的政策也还有灵活变通后实施的可能。

听了乔琰的解释,程立不由心中赞许。

她对如今的时局实在看得很通透,在看到了当下税赋的弊病之时,也并没表现出她这个年纪,或者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人所常有的理想化的想法,而是规划了减免的门类和年限,给自己留出了几分余地来。

这一点显得尤其难得。

不过这么一来,乔琰将这些计算工作给一口气承包了,程立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这个乐平相好像显得有些没有用武之地。

但第二日要将这些个税收变革的政策通知下去,以他这位行政长官将细枝末节分派到县吏,又由县吏通知到户的时候,乔琰又极其干脆地当了甩手掌柜。

被按头打工的程立直接抓上了徐福这个助手。

??反正在先前他就觉得这少年游侠是个可造之才,现在正好给他一个直接实践学习的机会。

也不对,现在的徐福不应当叫做游侠,他如今得了乔琰这位县侯的敕命,应当叫做县侯庶子。

此庶子非彼庶子,这是列侯门下的官职之一,相当于县侯门下的从事,比如说建安七子之中的应?就曾经担任过平原侯庶子这个官职。

庶子之上便是家丞,家丞和县丞对应,相当于是县侯的管家,目前这个位置暂时空缺,在程立和徐福谈及他未来目标的时候,便听徐福说及了此事。

“陆夫人也想要这个位置,不过乔侯似乎更属意给她谒者的身份,因她在言辞得体方面远胜于我,实可称之为出类拔萃,故而乔侯觉得她可执掌县国外交之权柄。”

这也是县国对外形象的展现。

按理来说,以陆苑并不愿意告知身家背景的情况下,是不该将这个位置给她的。

但乔琰觉得,既然她在往洛阳一行后依然选择跟从,那么打从她前来乐平的时候开始,她原本是什么人也就并不那么重要了,总归是个可用之才。

像陆苑这种饱读诗书,在言谈间让人颇觉谈笑有度的,不用来当外交官实在是可惜了。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治书这个位置。”徐福说到这里就笑了出来。

程立当时在县衙并没有看到,在县侯府邸之中,乔琰问临时居住在此处的蔡琰要不要来试试担任这个位置的场面,着实很有喜感。

十岁的孩子问七岁的那个,你要不要来给我当掌管文书的官员,但凡换上两个人,这就难免有些像是什么过家家酒的游戏。

偏偏在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寻常孩童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蔡琰也并非是随便做出的决断,她年纪虽小却实在可称得上是早熟。

在她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颠沛流离更是促成了她对当前处境的判断。

父亲在此番洛阳一行中多少有些言语失当,很难说会不会再一次埋下祸根,先前得罪的那些人,也未必就会因为时日过去而放弃对他的敌视。

这不是父亲在书法和经学上的造诣可以抹平的东西。

先前在她们父女三人依托于泰山羊氏的时候,姐姐嫁给了羊氏的子弟,这在外人看来似乎是一出良配结合,可实际上呢?

姐姐并不是羊?的原配,而是继妻。

去岁姐姐的长子羊承以及羊?的头一位夫人生下的儿子羊发一并生了病,在无力将两人同时照顾妥帖的情况下,姐姐为了名声选择保住别人的儿子而不是自己的,这无疑让目睹此景的蔡琰在心中生出了诸多不解。

她不能理解为何这是需要被宣扬为美名的东西,也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日后嫁人会是何等样子。

在洛阳城中见到乔琰的时候,她眼见乔琰虽在彼时身着孝服,但在这个名字和她同字的女孩身上表现出的,却是好一派意气风发、权柄在握的样子,这也不免让她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一种可能,比起说话时常不那么在意分寸的父亲,她若有机会从一个官职上做起,会比父亲更有可能成为姐姐的依靠,也会更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蔡琰并不知道这个答案。

但在被人递出了这个橄榄枝后,她心中此前便翻腾的思绪无疑是得到了一个宣泄口。

为什么不试试呢?年少显然不是一种制约,毕竟她还有学习的机会。

“蔡昭姬有过目不忘之能,若论书典文墨造诣远在你之上,得这个位置也实属寻常。”程立对人的评判标准本就是“才”,加上到了他这个水准也早不必拘泥于男女之见,对蔡琰的评价完全是出于对她本身能力的评判,而非是??

她乃是大儒蔡邕之女。

见徐福似乎并未意识到乔琰对蔡昭姬的任命乃是认真之事,而不是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选择了一个合眼缘的小伙伴来顶替这个位置,程立又道:“你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恐怕你这要从庶子升到家丞并不那么容易,我倒是觉得这个位置,乔侯可能想让你母亲试试。”

“……?”徐福迷茫地朝着程立看了一眼,发觉他好像并不是在说一个瞎话。

他虽然眼见乔琰对他母亲多有看重之意,甚至还专程来登门拜访过一次,但程立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他实在是从来没想过。

“要不要赌一赌?”程立看这孩子的表情便觉好笑,出言调侃道。

“不必了。”徐福摇头回道,“此事各凭本事,乔侯既是以能力来选人,我便自然要拿出成绩来。”

打赌什么?

徐福开始做个文化人的时间太短,在程立提出打赌玩笑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是那些个市井游侠的赌注方式。

但他难道要打赌,如果他没争过这个家丞的位置,就因为自己还做的是乐平侯庶子所以改个名字叫徐庶吗?

哪有这么无聊的事情。

不过说来,既然蔡昭姬能在乔侯手底下担任一个官职,若是让母亲也有差事可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得蒙母亲照顾方才能有今日,自然也乐于见到她在乔琰的重用下得到一个令人尊重的称呼。

有这诸般安排,乔琰如今麾下的诸人也可算说是各司其职。

这乐平县中的基础工作也便开展得有条不紊。

于这一月内,赵云将乔琰所说的修兵戈之利看在眼里,北军校尉鲍鸿也自然是如此。

只是在两人看来,乔琰有些时候倒是也不免有点不务正业,比如说??酿酒。

汉代的酒乃是发酵酒,也就是黄酒,跟蒸馏得到的白酒不同,发酵得到的酒在淀粉糖化和发酵的影响下,会显得酒水浑浊,这就是所谓的“浊酒”,也故而需要“煮酒”论英雄。

不过乔琰没打算在这个事情去折腾到了唐宋时期才开始提升的酒水过滤技术,反正也只是用来做交易的门路而已,只要试验出那种按照九次投料的补料发酵法也就足够了。

被杨修采购回来的陶钫一共十个,早先就已经在清洗干净后,被搁置在了县衙的后院内。

按照乔琰的预想,其中的五个陶钫将用来存储按照正常的方式酿造的黄酒,而另外的五个则是按照乔琰所说的补料发酵之法来酿造酒水。

当然在杨修招募来的两位其他酒坊的帮工眼里,这无疑是一种很奇怪的酿造方式。

要在确保陶钫不开启的状态下,于一个发酵周期内将米分作九次加入,岂不是无法确认其中的情况?

但他们是拿钱办事的,既然东家想要折腾出这种法子来,又跟他们签署了不可外传的条例,他们除了出言提醒一番之外也着实没有什么别的可做的。

倒是被杨修请来的那个不要钱的酒鬼,一句话不说地便来帮忙一道蒸米和分酒曲。

此时的酒曲已经形成了专门的酒曲贩卖行当,杨修在从那三人那里问询了酒曲制作的过程后,为免耽误乔琰折腾这酿酒行当的进程,专门寻了晋阳城中最出名的一户酒曲商。

这大概便是酒曲和原料得买贵的,人力可以雇佣便宜的……的直白表现。

毕竟等乔琰看到杨修的时候,看到的是他在第一轮发酵过程中自己也参与人工搅拌和压榨的过程去了,将自己也变成了个包吃包住就够了的廉价劳动力。

倘若杨太尉亲自在这里的话,大概没法想象他的好孙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反正多吃一点苦头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也没坏处,乔琰毫无心理负担地让他也把随后的煎酒和分酒的活也跟着做了。

按理来说,在这种乔琰只是负责督办的环境下,鲍鸿完全没必要觉得她是在做什么不务正业的事情,奈何她每次投放加料的事情,都必定会不管手头在做什么也要赶去,而后才折返回来继续手上的工作。

乔琰知道自己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鲍鸿可不知道这一点。

以至于在得到乔琰邀请他前去品鉴浊酒的时候,鲍鸿甚至生出了一种这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合时宜的感觉。

这位县侯……实在做事风格出人意表。

然而当他饮下这小半杯烫过的新酒后,他却将先前的想法给尽数抛诸于脑后了。

此酒甚妙啊!

这酿酒的原料和酒曲,连带着酿造的环境和工具,他都是见过的,却绝没有想到,在这等粗劣条件下酿造出的酒,竟然会有此等香醇的风味。

然而他口中尤有回甘滋味之时,却忽然听到乔琰问道:“以鲍将军所见,此酒可堪为英雄酒?”

什……什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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