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天子(1 / 2)
太庙斋宫,灯火通明。
无数小烛随风摇曳,给这肃寂的雪天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活力。
萧昱身着长曳及地的暗金龙纹玄袍,鬓眉如墨,肤若白玉,盘膝端坐在蒲团上,于烛火明灭中,静坐焚香。
平原长公主在他身边,回禀着昨夜与宋太师达成的交易。
昨夜公主离开太师府后,因天色太晚,宫门已下钥,便未再返回宫中,又急于在第一时间告知萧昱结果,故而一早便赶来了太庙。
萧昱紧绷了一夜的情绪,在得到这个差强人意的结果时,也终于得以稍稍放松。
他看着宋太师书写的纸笺,嘴角勾起一抹笑,“昆山片玉,华顶闲云。”
不知魏云卿,是否真如宋太师所言呢?
萧玉姒脸上露出赞叹的笑意,“到底是太师,真名士,自风流,这般品藻赏誉人物的言辞,我是万万想不到。”
萧昱用香勺拨动着金盒中的沉香粉,铺在了莲花炉底压好的香灰之上。
“大婚,一切可以照旧了。”
萧玉姒点头,端起一盏小烛,点燃线香,递给萧昱。
萧昱用线香引燃香灰上的沉香粉,馥郁的香气弥散开,室内顿时香雾袅袅。
这时,梁时轻轻走了进来,惶恐而忐忑地回禀着,“陛下,广平宋琰求见。”
萧昱执香的手一顿,和萧玉姒对视了一眼。
宋琰?宋太师的幺子?交易都已谈成,宋太师又派儿子来做什么?
“他来做什么?”
梁时忐忑不言,行至萧昱跟前,惴惴不安的将那一方雁璧呈上,在看清梁时掌中之物后,萧昱脸色大变——
“这是!”
萧玉姒连忙从梁时手中拿过雁璧,半张着嘴,难以置信道:“这不是陛下向魏氏纳采时用的雁璧吗?”
萧昱心口一紧,神色复杂。
萧玉姒握紧雁璧,当即明白了一切,语气复杂道:“坏了,这小皇后沉不住气,自己找上门儿来了。”
在流言四起的时候找过来,跟献身有什么区别?
若是自奔帝所,私会天子之事传了出去,魏云卿的名声品行岂不是全毁了?
“人在何处?”萧昱问道。
“斋宫外候着。”
萧昱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面容凝重。
萧玉姒起身道:“她见过我,我先回避一下。”
“姐姐。”萧昱开口挽留,似是不太想独自面对他未来的皇后。
萧玉姒将雁璧交给萧昱,只嘱咐了一句,“好好安抚。”便自殿后侧门离去。
待斋宫中只剩萧昱与梁时二人后,萧昱看着掌中雁璧,妥协道:“请她进来吧。”
皑皑白雪覆盖着恢弘壮丽的太庙,雪势渐盛,宫外松树枝干上,渐渐蒙了一层清冷白霜。
魏云卿忐忑不安的在殿外等候着,簌簌落雪积在她的身上,拂了还满。
不得不说,广平宋氏的名号确实好用,她亮出身份后,羽林校尉根本没有任何怀疑的就收下了雁璧,至天子跟前的内监处传信儿。
来者自称是宋太师的儿子,羽林校尉即便不认得人,也是宁肯错传,也不敢不传,毕竟那雁璧贵重,非是凡品,来者定然身份不凡。
就怕一个不留心,真耽误了宋太师什么要紧事儿,他们十条命也担不起。
羽林校尉或许不认得这雁璧,但是天子的近侍定然认得,近侍看到雁璧后,绝对不敢怠慢,定会为她通报。
只要天子看到雁璧,就会知道,是她来了。
见与不见,听天由命。
不多时,梁时躬着腰,恭恭敬敬来请魏云卿。
魏云卿微微讶异,即刻又浮出几分惊喜,天子愿意见她,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斋宫内,只有殿门外远远候着寥寥几位内侍,却不见侍卫身影,似是天子知道是她要来,已屏退了所有随驾的侍卫。
殿中烛火明灭,沉香袅袅。
魏云卿低眉敛目,未敢正视天子一眼,以最端严整肃的姿态,双手贴额,款款跪倒。
“臣女魏氏,叩拜陛下万年。”
其声空灵,微风振箫,端坐于蒲团之上的天子闻声,不由微微注目,睨着殿中那道伏倒于地的艳色身影。
她虽五体伏地,腰背却挺得像弓弦一般笔直。
他明知少女此行的目的,却依旧坦然发问。
“女郎为何而来?”
语气轻柔,自带威严。
魏云卿身子蜷缩着,流言的打击,母亲的逼迫,让她乱了阵脚,失了分寸。
此时再面对天家威严压迫,她早已被杀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她忘记了来之前准备好的所有得体回复,不由自主地就对天子说——
“我,我有牙。”
话音一落,殿内鸦雀无音,萧昱怔了一下,拨动佛珠的手也停了。
话刚说完,魏云卿便懊悔不已,双手握拳闭上了眼,恨不能捶地,或者钻进地缝里。
这跟直说你娶我吧有什么区别?
来之前,明明已经想了那么多的说辞,可真正到了天子跟前,面对天家威严时,所有的准备都是徒劳无用的。
在这种压迫下,她只能用最直接、最简单的语言,单刀直入的,阐述自己的目的。
萧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昨夜的密谈,宋太师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如果她知道商谈结果,今日便不会来了。
这是一场皇权与士族的较量。
没想到最后,竟是她先低了头。
其实她本可以不低头的,根本无需自证,等着天子为她折腰。
她永远都会是那个高高在上,贵不可攀的士族贵女。
可她来了。
此时少女无助惶恐的姿态,竟莫名的让萧昱升起了几分怜爱。
那种,对时局一无所知的傻姑娘的怜爱。
他看着她,淡声道:“过来。”
魏云卿脊背一僵,天子发了令,她却一动不敢动。
“你不过来,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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