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可怜(1 / 2)
许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宁秋水的精神并不是很好,宁元昭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内殿,留她好好歇息。
殿外,熙成帝顾昱衡与宁云霄对坐两侧,他们相处时并不严肃拘束,有几分其他臣子没有的随意。
毕竟宁云霄曾是顾昱衡的伴读,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比旁人。
先皇的子嗣之中,顾昱衡不是最被看好的一个,可他偏偏成了最后的胜者,这其中少不了宁云霄的功劳。他登上大宝,宁云霄又替他剿除南境匪患,平定北境蛮夷,护佑着大燕安宁。
宁云霄太过显赫了,顾昱衡不是不知道。
可是他的朝廷净养了些纸上谈兵的庸才,只有宁云霄才能屡屡抵住北边那些猖獗的蛮夷。
大燕不能败在他手里。
宁云霄是他最信任的臣子,理应如此。
宁家世代忠臣,理应如此。
只是再过相信,他们君臣多年,终究是不如小时那样亲密了。
顾昱衡看着宁云霄,他们明明是相仿的年纪,宁云霄却一如往昔,不显疲态,连脸上的细纹都看不太见。
若换身时兴的袍子,或许能与他那无所事事的纨绔儿子称兄道弟。
而他……只是今夜宴席的时间略长了些,便有些力不从心……熙成帝抬了抬下巴,竭力维持着自己的精神。
“陛下。”夏德全适时开口,“到了服用丹药的时间了,三曲真人正在等着陛下呢。”
熙成帝听言,与宁云霄说:“元昭还没与皇后说完话,那朕便先走了,下次再来看皇后。等姑侄两人话完闲,朕派人送你们出宫。”
“多谢皇上。”宁云霄行礼。
熙成帝点点头,大踏步离开了凤宁宫。
宁元昭走出内殿时,恰巧听到了夏德全说的这些话。他侧身站着,没有急着出去,等熙成帝走后才坦然走向宁云霄。
皇帝在服用丹药?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有害无益……他知道皇帝是被丹药拖垮了身子,但他不知,皇帝竟这样早就开始服用了吗?
“元宝。”宁云霄唤他,“秋水如何?”
“姑姑没有大碍,就是有些累。”
“那便好。”宁云霄说,“让秋水歇息吧,那咱们下次再来看她。”
“好。”
两人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宫。
这时,宁秋水的贴身侍女春屏从内殿出来,唤住了他们:“侯爷留步,娘娘说侯爷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下次再见不知多久,想见一见侯爷。”
宁元昭转头,宁秋水已然穿好衣衫,从内殿出来了。除皇上外,其他男子不能进入宫妃的内寝殿,那她便亲自到外殿来,这样总不算违背规矩。
反正顾昱衡已经走了。
不消她说太多,春屏就有眼色地遣退了宫人。
宁元昭见状,知道姑姑是有什么私密的话想和他爹说,于是识趣道:“姑姑,我去您小花园里玩会儿。”
“去吧。”宁秋水笑着说。
殿中唯剩宁秋水,宁云霄和春屏三人,宁秋水坐在软榻上,并不绕弯子:“哥哥,我想让你为我寻一位大夫,安插到太医院来,不要被皇上知道,好吗?”
宁云霄:“小妹……”
宁秋水打断了他的话:“宣正侯府功高震主,皇上心有忌惮,前两次怀胎,妹妹已经很是小心,可还是没了孩子,妹妹不相信这是意外。那时哥哥又在北境,妹妹无门求助,这一次,请哥哥帮帮我好吗?”宁秋水的眼睛中蕴了水,满是祈求。
很久之后,宁云霄叹息一声,揉了揉宁秋水的脑袋:“这么大了,还是喜欢哭,和元宝一样。”他低声说:“放心。之前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哥哥……”宁秋水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秋狝之前。”宁云霄只说了四个字。宁秋水点点头,拂去眼泪,里面有某种很深的冷酷和决然。
另一侧,宁元昭兔子一样从殿中溜了出去。
他三两步溜到凤宁宫的边角,那里有一株年份颇久的梨花树。这个时节,上面正结着些小小的梨子果。
他摘下一颗,用袖子擦擦,咬了上去。
不酸涩,还有一丝甜意。
他倚在老梨树上,脑中出现了埋葬在另一棵梨花树下的狸花姑娘。
他想,他很久没去看过狸花姑娘了,如果不是因为顾琰,他今日醒酒之时,会去那里看一看它的。
但也正是因为顾琰,他意外遇到了公主,顺利归还了玄霓,算是因祸得福。
他叹了口气,耳边好像传来了玄霓“咝咝”的声音。
难不成养了那蛇几天,还有几分不舍吗?居然会想起它的声音。
他啃了口梨子,咝咝声反倒越发清晰。
嗯?
宁元昭扭过头,一条黑蛇正缠绕在它身侧的树枝上。
可不正是玄霓……
“你怎么会在这啊?”
黑蛇熟稔地缠住他的手腕,脑袋向着高耸的宫墙看。宁元昭意识到了什么,飞身踏上墙檐,小心地向下望去。
一眼便看到了笑意盈盈的顾景懿,她仍穿着那身黛紫色的裙子,眼尾处勾了同色的胭脂,美极艳极。
“阿昭。”她伸出手来,想要牵住宁元昭似的,“别摔了……”
宁元昭的轻功并不需要搭着谁才能下去,但他不忍心拂了公主的好意。他用另一只没有拿梨的手轻轻搭住她的手腕,轻盈地站在了她面前。
“公主,您怎么在这?还有玄霓?”他摸了摸蛇的脑袋,蛇舒服地蜷缩起来,又被顾景懿一把拎走,扔到地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无辜的玄霓什么也没有做就滚了一身泥土。
果然是心情不好呢,怪不得宴席上臭着一张脸,宁元昭好笑地想,心情这样差了,怎么对着他还是笑的,真是……
真是什么,宁元昭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软软的。
“我听说母后不舒服,所以想过来看看,没想在这里听到了阿昭的叹气声。”顾景懿柔和地说,“母后怎么样?”
“姑姑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即使如此,我就不进去打扰母后了,等明日再来看她。”说着,顾景懿自然地捧起宁元昭的手,“这是怎么了?方才擦的药膏都蹭没了。”
宁元昭低头看了看,确实,估计是不小心的。
不过依照他的伤口,不擦也完全不妨事,明日估计就看不到了。
“可能是看姑姑的时候太急了,不小心蹭掉了。”他说。
“我再为阿昭擦一些吧。”顾景懿自手上的帕子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来。
“殿下来看姑姑,怎么会随身携带一瓶治伤的药膏?”宁元昭笑着问。
“想着万一见到阿昭,可以将这个给阿昭,阿昭带回去再涂一次,应该就能大好了。”顾景懿并不扭捏,将心思说得很直白。
她细致地涂着他的手背,一圈又一圈,还轻轻地打磨着,好似要让药膏就此完全吸收一样。
不知怎的,凡是顾景懿手指经过的地方,宁元昭都觉着有些热痒。
他自己看时,倒是没有发红之类的症状,且热痒感很快消失,应当是他的错觉吧。
一整瓶药膏被顾景懿慢条斯理地涂尽。
要用这样多吗?公主怕不是太小心了些,宁元昭想。
顾景懿则很满意地看了看他的手:“现在不用了,我已为阿昭涂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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