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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影照人(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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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先低着头,只看见那人脚上蹬着祥云暗纹的皮质长靴,视线逐渐往上移,才见那人穿了三白色裆裤,衣角绣了莲叶戏游鱼的图样,赤金色软绫上襦,水红色的腰封扎地有些松散,露出些里头白色的中衣。

自开朝以来,男子涂白面是风俗,连皇宫里的那些身上带了缺口的也都爱将细细的甜香脂粉敷在脸上,若是出上一身薄汗,时人便戏称是为香汗。面儿上敷的久了,时间一长,这骨子里头也多少融了些香粉气儿,且不说衣物上沾染是必然的。庾安林瞧着面前这人面上虽白净细腻同抹了□□,可身上一点儿香粉气都没有闻见,只有熏衣服后留下的微淡萱草香气。

那人笑着扶了扶正头上将将要跑飞出去的旋螺玉簪,重新抱着臂靠在假山石上:“嗬,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才刚过小满,受不起这等大礼的。我字瞻绎,直接唤我字便是,不然多生分。”

又道:“我记得听我阿娘说过,你小我约莫半年,哦对,是六月零一十八天,你唤我瞻绎兄便是了。”

他向来是个直爽的性子,对于以前未见过的人向来喜好称兄道弟的,这样容易亲近得快,也因此结识了好大一圈人儿,可比他阿耶这个只窝在汝南守日子的闷葫芦强得多。

人家这话说得多自在啊,于是庾安林这才意识到自己依旧还弓着腰踮着脚,一副要去当贼的模样,有些尴尬地红了脸,那是窘的,却让一旁的涅冰瞧着实在是没忍住,哼着从牙缝里笑出了声,一点儿都不给自己哥儿留点面子。庾安林皱了皱眉,听着涅冰的笑声,不知怎么的心里也觉着好笑,可又不敢叫周鸿远瞧出来,于是只好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下边的传话上来,请周家郎君去西侧院瞧瞧,看客房的摆设是否需要调整些。”

周鸿远囫囵灌了口茶水,清香气从杯中溢出来,他咂摸两下嘴,始终也品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停顿了一会儿才道:“都行,都行,我不挑的。”

忽而指了指抄手游廊那端的紧闭着的房门,“那她呢?”

涅冰上前来欠了身,“五女郎想同令女郎住得近些,下边的便安排了住西侧院的芙蓉居了。”

周鸿远点点头,重新灌了口茶水。芙蓉居啊,方才自己在这片地方晃悠的时候是有瞧见来着,芙蓉居……

“就是那个归弦阁旁边挨着的那个?”

他又问道:“那你们说的那个卫家郎君呢?”

涅冰同庾安林对视一眼,老实本分地重新退回到后边去了。

不说人亲哥了,就是他们一干人也都纳闷,怎么这分配客房的还能将亲兄妹拆开来的,可偏是下边办事儿的人也不知道,上边主君和大郎君的话也无人敢驳,这事儿周鸿远也想得明白,终于给自己用一句“寄人篱下,不能不低头听人家主人家的话”给说服了。

他喔了一声,继续翘着脚靠在假山石旁等着,庾安林方行了退礼,便听他问道:“请问三郎君,可否代我通传一声,我妹妹她何时能出来,我有话问她。”

庾安林傻了:“可是令女郎不是已经在芙蓉居安置了吗?是你们家那个叫云翠的侍女唤她去的,约莫有两盏茶的功夫了吧,周郎君不知道吗?”

啊?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深深吸着气攥紧了拳头,刚想给一旁的廊柱来上一拳,猛然想起来这不是在周家,于是只好收了手,弯腰重新捡起原先摆茶盏和点心盏的平盘,将假山石上边的碎屑残渣收拾了一下,又同庾安林二人行了告退礼,这才朝着记忆力东侧院芙蓉居的方向去了。

芙蓉居,顾名思义,小院后头种满了各色的芙蓉,今个儿又是四月,正值花期,芙蓉开得一个赛一个得盛。

给周韵文挑了芙蓉居这一处,其实庾思莹同庾安丰各自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虽然二人并未先前互相通过口信,这安排倒也随了各方心意。

周鸿远被庾思莹的侍女落珠带着路,看见门前云翠笑盈盈地迎着她。“女郎,东西都摆出来了,没齐全的我也叫他们帮着添置了些,就是您那青玉瓶子,我看您平日里宝贝得紧,也不敢乱动,依旧在包袱里好好放着呢,您看看搁哪儿合适。”

她办事向来是个妥帖的,什么该有什么该添的,细碎的大件的一应都记得清楚。落珠心中呀叹一声,接下去这主仆二人更多的说话细节她也不方便去听,反正人她安稳送到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周韵文听罢,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异议。云翠长她半岁,单纯按年龄来说话理应换一句云翠姐,可向来没有主人家喊下人哥或是姐的,幼时说了几次也就罢了。她回过头来看见不远处的另一块匾额,隐在夹廊的竹帘下边阴翳着,便问道:“一个侧院竟有两间挨着的廊院,倒是新奇。”

云翠点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吗,还得是司马皇室的外戚,旁人都是三进的院子,这儿是四进,真威风啊!”

她话说完,想去那阴翳遮蔽下头看眼匾额,便听身后有人巧笑道:“这院子虽大,平日里也没几个人,住也是住不全的。寒舍简陋,让女郎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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