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2 / 2)
“还有称呼,你对着殿下怎么自称,我们管不着,但对别人,不能以‘奴’自称。”
楚棠闭上嘴,不敢说话了。他幼时牙牙学语,第一个会说的字便是“奴”,不让他说,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很快,秦芳将他带到西厢,一排三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样式精巧。
“东西都备好了,你进去自取自用,想来你也不习惯有人伺候,我就不叫小侍过来了。楚郎君早些歇息。”
秦芳说完便要带人离开,楚棠终于按捺不住叫住她:“秦大人”
秦芳停下,等他说完。
“秦大人,奴我妹妹她怎么样了?”楚棠鼓起勇气问道。
“哦,你不用担心,有乳父带着呢,吃了奶已经睡着了。你要是放心不下,明天可以求了殿下恩准,过去看看。”
“好,多谢秦大人。”
秦英等人走后,楚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此时夜深人静,他仰头望向夜空,月朗星稀,万籁无声。
以前他疲于奔命,从没心情欣赏什么夜色,总是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生怕惹得哪位贵主不快。
现在,他不再是宝簪国最下等的贱奴,而是主上一个人的奴隶,秦将军说,主上身份尊贵。那以后,是不是只要他老实听话,勤快能干,让主上满意,就没有人敢肆意欺负他和妹妹了。
他把目光投向北侧的正殿,那里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影晃动,楚棠立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正殿的灯火熄灭,楚棠才回身,推开了西厢的房门。
摸黑进屋,楚棠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室内的黑暗。
走到桌前,打着火镰,看到烛台上插着一支手腕粗的乌桕烛。他想了想,还是点燃了。
乌桕烛不算太贵重,但以前在宫中,也只有主子才可以用。
有品级的掌事每月都能领到一些赏赐,也不怎么舍得用,平日都用豆油灯,家里来人了才拿出来显摆。
而像楚棠,天黑了就是黑了,如果活没干完,就摸黑做,干完了就回庑房睡觉,点灯那是没有的事。
但既然秦将军说了,屋子里的东西他可以自取,那便是能用的吧。
楚棠就着灯光,打量屋里的陈设,一看之下愣在当场。
他难不成是主上失散多年流落在外的亲弟弟?
这屋子,也太奢华了。
就是宝簪最受宠的惠湘君住的软烟阁,也不过如此。
这是一排三室的套间,中间用花架屏风隔开,他站的地方是个花厅,窗下方桌,桌上一个大肚瓷瓶,里面供着清梅。
里侧是一个软榻,榻上矮几香炉,旁边摆着棋盘、琴匣。
花厅左手边是书房,右手边是卧室,卧室又用隔断一分为二,里侧是浴房,外侧靠墙是一架雕花大床,床边有梳妆台,落地铜镜能映出整个人影。
这哪儿是给奴隶住的屋子,这是给未出阁的小郎君准备的吧。
楚棠把手举到眼前,上面满是血污,他又走到卧房,在铜镜前站定,看向镜子里的人。
破烂的衣服,满身的泥泞,青紫的面孔,与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格格不入。
倒像是鬼鬼祟祟溜进来偷东西的小贼。楚棠自惭形秽,又惶恐不安。
呆立半晌,他忽然跪了下去,四肢着地在镜子前爬了两步,看着镜中的人也跟着卑微下跪,脸上挤出一个悲喜难辨的笑。
他不敢动屋子里的东西,也不敢上床睡觉,蜷缩在床柱边上。
想了想,澡还是要洗的。主上嫌他身上脏,不洗干净明日恐怕要挨罚。
他来到浴房,将整个人浸到温热的水里,闭上眼,感觉此生都没有这么放松过。
第二日,高凤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也许是将楚棠寻回身边的缘故,她一夜无梦睡得很好。
她随便挽了个发髻,换了一件藕荷色襦裙,见秦芳一个人来上值,便问:“你阿姊呢?”
秦芳无奈笑笑:“让她那侍夫绊住了呗,小别胜新婚,昨日颠鸾倒凤不知折腾到几更,我在隔壁院子都听到了。”
“”
高凤脸上有些挂不住,真是多此一问,便岔开话题:“不管她了,你去把楚棠叫来。”
“是。殿下,早膳也摆在屋里么?”
高凤点头。
不多时,秦芳吩咐人把早膳摆上,楚棠也到了门外,踌躇着不敢进来。
他刚才问秦芳,给他安排什么差事,秦芳说不知道,只让他到主殿来,说殿下通传。
楚棠也不敢多问,跟着来了。但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他没学过怎么在主人面前伺候。进餐流程、布菜顺序、劝膳的吉祥话,他全然不会,甚至连菜色都没几样叫得上名字。
说白了,他就不是块贴身伺候主子的料,还是挑水劈柴,去塘里凿冰比较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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