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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噗嗤。

壮汉捏住偏黑的木筷,将肉菜塞入喉咙。他粗壮的脖子一抽一抽,似乎在把直入食管的食物咽下。

从头到尾,他没有对原先的妻子孙丽娟做出任何动作。

孙丽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即便壮汉行动机械呆板,也不愿意离开他的身边。

仿佛,只要私自离开,就会受到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威胁。

“一惊一乍,真吓人。”李星鹤趴在自己的厢房门边嘀咕,“老云,还出去吗?”

要是知道尸体会复活,白天就该不顾孙丽娟的阻拦,直接拉出去烧掉。

向云简单明了道:“你先出去试探一下。”

李星鹤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真有你的。

他打量一圈,乘客们早就惊吓过度,跑到屋子里,谁没事会和乱动的尸体待在一块?

哦,不对,还有一个。

除了孙丽娟以外的。

李星鹤的目光,落在自己那一桌上。

人们跑的匆忙,倒下的椅子歪七扭八,还有好些碗筷落在地面,白米饭沾上尘土。

壮汉的尸体在反复吃肉,孙丽娟在重复求饶,而在他们边上,那个最最奇怪的少女,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手里捧了个缺口的陶碗。

她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人们会突然跑开。

和体型健硕的壮汉比较,少女显得太脆弱了,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看来神经方面真的有点问题,出这种事还不跑。幸好没和她住在一个屋,不然迟早被吓死。乘客们很庆幸。

李星鹤注意片刻,见壮汉只顾着吃,便动了出门的心思。

结果被向云拉住。

过了这么久,向云应该缓了过来,他不让自己过去,大概是因为那里有……天殊雪吧。

这偏见可真严重。

他们没去,另一侧厢房的丰大潘和陆苏然倒是出来了。好歹和天殊雪有点交情,总不能放下不管吧?

丰大潘就是这种热心肠,有时候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陆苏然倒是还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壮汉没有杀人,并不危险,可以把人带回来。

“小天啊,你真是吓死我了,赶紧走吧,这儿多渗人啊。”丰大潘一说一回头,生怕壮汉突然起身。他本人怕的要死,但刚才也还是搀扶刘招娣,带她们一起逃跑。

“还有孙女士,先进屋吧,保护自己最要紧。”

孙丽娟麻木,趴在地上大哭。

和她一间房的王素惠冲出,手中还攥了擦拭孙丽娟眼泪的纸巾,无奈又痛心的扶起她,带她回房。

“哎,你这又是何苦呢?你那死鬼老公早没了,又怎么能听到你说话?想开一点啊……”

王素惠将孙丽娟扶到房内,拍着她的背,低声劝说。

院里,陆苏然和丰大潘还在和天殊雪极限拉扯。

“用餐时间要坐在桌上,不能回房间里吃。”天殊雪相当执着的坐在板凳上,跟粘牢了似的,“妈妈是这么说的。”

别说陆苏然了,才认识她不久的丰大潘,都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对牛弹琴,鸡同鸭讲。

还吃什么?饭都被打散了,地上这么脏,旁边还有个尸体在动,谁吃的下啊!

屋里边的李星鹤又关注起时间,不知何时到了七点五十五。

只听‘啪’一声,无头壮汉按下筷子,起身站立,把悄悄围观的乘客们吓了一跳。

在桌子边的丰大潘和陆苏然更不要说,身体僵硬,脚像长在地上,怎么挪也挪不动,只能眼睁睁看壮汉起立。

而壮汉,却走的很随意。

他离开餐桌,走向左边那排客房。突然的远离让桌边二人安心,可躲在房间的人们不淡定了。

就连向云和李星鹤,都赶紧把房门紧闭。

三秒后,他们打开,并溜出房间。

要是壮汉想对人下手,躲在房间绝对不是最佳选择,还不如留在大院,方便逃跑。

壮汉摇晃身躯,终于停在左侧最靠外的那一间。

同样,也是王素惠和孙丽娟的房屋。

而躲在屋里的二人,只能看到无头黑影立得笔直,沉默等待。

“是、是阿宝要来找我了…一定是的!他要打我……!”孙丽娟甩开王素惠的手,不由分说跑去开门。

“哎——丽娟你别去啊!他都死了,还记得这些?!你老公也没开门啊!为他不值得!”

王素惠没能挽留住她,满脸痛惜。

“素惠姐……”孙丽娟摇摇头,一脸苦涩,“你不会懂的,现在不开门,阿宝只会打我打的更惨。他以前说过的,不这样,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她闭眼跑到门口,用伤痕交加的手拉开房门。

而门外的无头壮汉,却在此时移动步伐,去了第二间厢房门口,作短暂停留。

就这样,一间一间,直到把左边一排的房间全部看完。

孙丽娟目送自己的丈夫远去,用尽全身力气,靠门框滑落在地,潸然泪下。

“……他在做什么?”眼见壮汉从自己身边路过,李星鹤发出小声疑惑。

向云倚在墙壁没动,只有眼睛随壮汉移动,看他走到右侧厢房最里面的一间。

那是天殊雪的屋子。

毫无意外,无头壮汉在门口停留。本以为他会继续到下一间房屋,谁知壮汉直接推开房门,跨大步子就要进去。

“那是我的房间。”

天殊雪站起,声音透着特有的平淡,却穿透整片大院,飞到壮汉身旁。

他脚步一顿。

“你不是女孩子,所以不能和我住在一间,请你出去。”

甚至,可以听出某种特殊的不容置疑。

她简直疯了!和尸体搭话不说,居然还想阻止他!

人们掩了一丝门缝,心脏砰砰直跳。

被下令离开,停下的壮汉似在思考,纹丝不动。

不过多久,他就折返到走廊,去下一间房屋,乘客们再次紧闭大门。

走了一圈,壮汉没能进入任何一间厢房,他只好绕到大院口,跨过高高的门槛,离开此处。

而门,吱呀呀的自己关上了。

远方的黑色天空涌动深红,群鸦惊起,若有若无的敲锣声飘来。

李星鹤抬手,稍有青筋的手腕系着黑金手表。

八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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