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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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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爷留下的信是他神志尚还清醒时写的,那时还未被道士蛊惑,也没有被陈怀炼化。

信上洋洋洒洒几千字,告诉着陈怀一个恍若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他本就不是寻常人家,甚至连人类都算不上,而是一只因祸得福的妖怪。

几百年前捉妖人已将吞厄围捕的七七八八了,只有少数逃了出去。而自己在逃离前被族人以最后的魂力雕刻成人形,并抹去记忆,至此与寻常孩子并无两样。

后来在逃亡途中遇上了好心的陈家人,他们空有万贯家财却始终膝下无子,见他可怜便将他认作自己的孩子,取名陈怀。不求成才,只愿他怀有一颗向善之心。

一家人和和睦睦相处了多年,陈怀很是依赖他们。直到他十一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袭来。

这病也怪得很,无论找了多少名医都没有法子,束手无策之下,一位自称可以解此病的道士找上了府。

最后病确实被压了下去,但因此陈家也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一只本该灭绝的妖怪。

“道士?就是那个想杀你的吞厄?”

“没错,他多年潜伏在陈府附近,准确的来说,是时时刻刻盯着我在。”

后来道士逐渐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在听闻陈老爷无意间抱怨自己少子时,他终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借此机会向陈老爷表明陈公子尚存妖力,很是适合祭奠山神,只须和他一同在春山待上几晚。

“再后来,便是你知道的那般了。而至于我为何可以反噬他,大概因为吞厄兽的同类只要妖力强大,便可不断吞噬,这也是他为何会盯上我的缘故。”

尘封旧事重见天日,陈怀眯着眼望着倒映在酒中的明月,苦笑着道:“到头来,我还是把他们害惨了。”

他提着酒坛站起身,仰着头沐浴于月华之中。

郁起云却是想起了陈老爷逝去最后一刻,尽管自己会永生不得轮回,明知那一剑也无法伤及要害,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替他挡下。

血污流满脸庞,却还是笑得心满意足。

或许真的有一种冥冥之中蕴藉的力量,可以推动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去保护他人,就算会因此神形俱灭也毫不畏惧。

“不过,我怎么感觉你的魂灵气息越来越微弱了?”许久后,陈怀转头望向他,“你记忆缺失过?”

“是。”

“还没找回来?”

郁起云无意识地蹙着眉:“还在找,不过希望渺茫。”

陈怀扬起眉,将坛中清酒悉数吞下,一抹唇角朗声道:“那祝你早日寻回吧,别死的那么早。今夜,就此别过。”

“后会无期。”

他踉踉跄跄地跨行于屋脊之上,随着声音渐行渐远。

已是深夜,远处的风月楼仍是歌舞升平,本来颓靡的玉笛琵琶声一点点被刮尽,传到这里时只余悠扬绵长的曲子音。

影子被月光拖得很长,一点点蔓延于无尽的黑夜,却又比那暗沉沉的夜色多了几分亮光。

后会无期。

郁起云眉头逐渐舒展,在心头暗暗告别。

回去途中,想起适才陈怀的一番话,又还是带上了一丝惆怅。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脚下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之前那巷子口,意识到后,郁起云不禁捏着眉心嘲笑着自己。

这都过去快几个时辰了,云笙怕是早就离开了,怎么还跑到这来了。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返回了原地。

竹影仍旧印在墙面,如一顶可随着微风抖动的画屏,云笙在墙角处坐着,蜷着腿缩成一团,手指还在地面上百般无赖地划着。

“你怎么还在这?”郁起云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走上前去将她拉起来。

云笙轻轻敲着发麻的腿,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在这等你啊,这还看不出来?”

郁起云愣愣地看着她,想了好久才温吞道:“等我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是去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但不管怎样,你一个人回去还是难免会被那些老狐狸追问的,我们两个人瞎编他们总归是说不了什么。”

坐着的时长太久,腿实在是麻得难以支撑,云笙只得一手抓着他。

郁起云看着她跌跌撞撞了半天,主动伸出手让她靠着,盯着她侧颜,心里似有滚滚浪花翻涌。

没过多久,酸麻感不断褪下,云笙撤回手,拍了拍他的臂膀:“走了。”

郁起云静静地跟在身后,许久,才压着声道:“我去见陈怀了。”

走在前头的云笙脚步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耸着肩:“嗯,我不会向楼主告发你的。”

闻言,他轻轻笑着,“无所谓,他知道了也没用。”

“那你们谈了什么谈这么久?”

“他告诉我,他本就是吞厄,而自己被杀是因为有另一只吞厄觊觎他的妖力,因而蛊惑陈氏来使他们两败俱伤,不过那只妖怪最后被反噬了。”

和自己之前料想的果然没错,陈怀的确是吞厄无疑了。

云笙脸色刹那暗沉下来。

“还有呢?”她继续追问道。

“还有……”郁起云追上她的步子,朝她展开笑颜,“多谢师姐。”

细细碎碎的光坠进他的眸子深处,如同一条缀满星光的溪流。

城中玉笛声不绝,随着长风飞入各家各户,于死寂的夜里激荡起漪澜,街巷两旁杏花簌簌摇曳,洁白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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