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梁九溪静静地听着,只偶尔应和两声。
怀中,言俏俏打了个哈欠,她昨夜只睡了小半个时辰,还做噩梦,实在是太累了。
困意袭来,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小九,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梁九溪拇指拂过她已经合上的眼皮,低头亲了亲,在满室寂静之中低声回应:“就快了……俏俏,我向你保证。”
很快,密室中只剩下二人交织有序的呼吸声。
确认她睡沉了,梁九溪才闭了下眼,唤道:“崔适。”
他声音不算大,厚重暗门外的崔公公耳朵竟是极其灵敏,立即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手持明亮烛台的宫人。
烛光驱散满室黑暗,映照出坐在桌案前的高大身影。
为了迁就睡在腿上的言俏俏,梁九溪并不像平日里那样坐得端正,而是微微往后靠,将人搂在怀里。
女子鹅黄的裙铺在新帝玄色衣袍上,是从未见过的暖色。
崔公公微弯下腰,手里奉上一只巴掌心大的鹤纹木盒,低声道:“陛下,这是活血消肿的药膏。”
崔适很会揣摩主子的心思,总能知晓当下什么是最要紧的,这一点挑不出任何过错。
这也是任用他的原因之一。
梁九溪沾了一指白腻的药膏,借着微微晃动的烛光,轻轻涂抹在言俏俏红肿的额角。
他垂着眼,平日里冷漠上扬的眼尾却被昏黄烛火映染出几分温柔,说出口的语气却好似覆着层冰霜:“这伤是怎么来的?”
崔公公道:“奴才问过了,昨夜德信侯府嫡女突发疯病,半夜爬进言二小姐的窗。言二小姐大概是受到惊吓,不小心磕到了额头。”
他估摸着陛下不太记得这号人,忙补充道:“这位德信侯府嫡女便是昨日翠园中斗胆窥视的人,昨日下午送去了钟姑姑那里。”
钟姑姑专门负责宫中刑罚惩戒,崔公公也是琢磨着帝王心思,才把张俪儿送去训诫一番,免得总有不老实的心思。
但不知怎么就疯了,还偏偏撞到言二小姐头上。
梁九溪眯了下眼:“把钟七娘叫来。”
崔公公知道涉及言二小姐,陛下必定要查清此事,早就让宫人以别的名义把钟七娘喊到了铭香阁。
此时就在外头等候。
钟七娘在家中排行第七,几年前便跟在梁九溪身边做事。
她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做事毫不拖泥带水,是新帝少有的几个心腹之一。
被问起张俪儿的事,钟七娘皱了下眉。
她做事向来有分寸,何况惩戒是手段不是目的,断不会想着要把人折磨疯。
“属下让人喂的是六道眉,虽服之浑身疼痛,但从未有过疯癫的先例。”
“而且张小姐中途装作疼晕过去,宫女不敢强喂,一共也只吃了两次,酉时二刻便放她走了。”
离开了云机殿,张俪儿便不归她管辖,谁知道她半夜才回迎安殿,还吓到了人。
想到这儿,钟七娘抬眼,望向帝王怀中熟睡的女子,只能看见乌发下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她追随梁九溪有四五年,自然知道言俏俏的存在,只是言俏俏不知道她。
哪怕是分别的这两年多,钟七娘也从未见他与别的女子如此亲近过。
若无意外,这位便是北梁未来的皇后。
只一眼,钟七娘就收回目光,清楚这不是她应该多打听的事。
纵使她是心腹,但以陛下的心胸大概也只能容忍她多打量这一眼。
前提还是她是女子。
钟七娘虽没与这位言二小姐打过交道,但她留在梁九溪身上的影响太过深刻。
不夸张地说,陛下的全部执念,一半是梁氏江山,一半是言俏俏。
如今江山已重归梁姓,他的执念,只剩一半了。
密室内鸦雀无声,崔公公和钟七娘都低着头,静静等待着新帝做最后的决断。
张俪儿还不知是真疯假疯,但确实吓到了人。
若是真疯还算情有可原,若是装疯卖傻……那便值得细细探究。
梁九溪没流露出任何愠怒的神色,语气也平淡得好似一缕青烟,仿佛只是随口道:“既然疯了,那便送回张家,好生看管,此生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崔公公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竟连查验都不愿查验,这样一来,无论张小姐真疯还是假疯,岂不是要一辈子做个“疯子”。
“是,奴才这就去做。”他弯下腰,正要慢慢退出去。
梁九溪抓着言俏俏的手,忽然想到她对着小九那番委屈的控诉,抿了抿唇,冷道:“慢着。”
崔公公停下:“陛下请吩咐。”
“把迎安殿的齐嬷嬷叫来。”
“……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