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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染朝阳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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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人嗤笑道:“一个花子,能修个什么狗屁。村老您跟她浪费唾沫作甚?反正奎哥家小子在这里出了事儿跟她总有关系,管什么缘故,把她打一顿赶出去总也不算错,这种到处乱跑的花子能有几个安好心的?她今日不害人,不代表明日不害人。”

又有人大声反驳道:“李拴子,你个狗都撵不动的懒汉还有脸说花子?早年大旱时,哪家不是拖着棍子到外面讨饭吃?哪家人没在讨饭时挨过打?你爷当年因捡了人家半个干馍挨打的时候还是我背着他回来的,你们这一辈儿才吃了几天饱饭呐,就敢高高在上地看不起花子了?等哪天风雨不顺,你们也都得拖着棍子要饭去!”

李栓子被揭了短,心里着恼,虽说反驳他的也算是个长辈,但他本身就是个混不吝,便说道:“二门叔,您还别嫌我说,我们这一辈就是比你们灵性,过得就是比你们那辈好。”

李二门讽笑,道:“你们灵性个屁!要不是家国安定,风调雨顺,你们早被拉去当人牲卖了,还真当是自己厉害得不行?总是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你要是真能把你那一亩三分地种好,不成天躺炕上等着你爹娘给你端饭端汤,我都认你算是个人。”

这话惹得众人发笑,村老见李小福似微微睁开眼睛,便拄着鸠杖点了点地,立即无人嘈杂了。

李小福一睁开眼,便是在自己祖母怀里,他吓得攥着祖母的衣袖呜呜地哭,“祖母,我砸了那神像,他就把我吸过去要掐死我”

村人一时惊诧,皆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正在众人骨子里隐隐冒着寒气时,却听角落处有女子低哑的声音道:“不必担忧,此神像原被山精所占,它为不耽误修行,早已离去了。”

众人一时哗然,看向苏沉梦的眼神忽然多了些莫测的神异之气,仿佛看到了故事里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古怪神仙。

李小福犹还挂着眼泪,立即仰着脖子道:“是,是她跟那掐我的东西说话,那东西才将我甩开的!”

嚯!

众人目光更加惊异。

苏沉梦自觉这般躺在地上被众人看着实在有些不甚妥当,便扶柱爬了起来,道:“幸而不是恶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庙内静默了半晌,忽有人低声问道:“啥是不堪设想?”

“板凳,我就说让你没事儿去村学旁边熏一熏,你咋啥都不知道呢?猜都能猜到是后果很严重。”

原本问话之人不忿,道:“熏个屁,村学里的郭先生酸不溜丢地,还连糜子跟小米都分不清,我找他能熏个啥?”

村老向来敬重读书人,听村人排揎先生,便有些不满,脸色一沉,道:“让你跟先生学认字,学看黄历,哪里让你们跟先生学种地了?如今孩子无事,大家先回,往后这庙里,轻易不要来打扰。”

他向苏沉梦说道:“姑娘可愿去村中暂住,吃喝一番?”

苏沉梦微微屈膝,颔首道:“多谢村老,只是尚有迷途要走,不再多留。”

村老点了点头,让人抱着孩子先回去,等人群散了,才拄着鸠杖阔步往回走,待出了庙门,又回首道:“那神像中的山精,可是一只黄鼠狼?”

苏沉梦双目微颤,心中微震,双腿不觉站直了几分,道:“村老怎知?它确实是借此神像得道。”

村老的目光落到那神像之上,忽而大笑道:“七十年前立此神像时,我尚年幼,曾见一只被狗追着的黄鼠狼顺着神像身后的窟窿窜进其中,我便将那窟窿堵上,任它在其中出不来乱窜了两日,附近诸村皆以为神像有灵,此庙一时香火鼎盛,两日后我打开那窟窿,却未见它出来过。

难怪我如今耄耋之年不见死态,早年每到病时听见窗外怪叫我便能康健起来,原是它不怪我幼年之过,只记我无意间助它入道之功,反倒时时来帮我既如此,我便在家为它立一长生牌位,世世叩拜,望它早日修成正果。”

说罢眼中竟泛起叹惋之情,立在原地仰头看着神像许久,终拄着鸠杖转身,独自一人踏着孤寂的傍晚下遍地青青的乡间小道缓缓向前走去,边走边往苍苍四野望去,不知是在探寻着什么身影。

苏沉梦这才渐渐意识到,并非她出言救了那小儿,或许那位黄大仙当时也未曾想杀那小儿,它当时如何说的来着

它是说要教训无知小儿,未曾提到一个杀字。

等到夜幕四合,弦月高挂之时,有人偷偷到破庙中来想向着族老都礼待的求道之人求问时命,却见早已人去庙空。

苏沉梦趁着夜色拄着一截树枝前行,走得累一些了,便趴在路边歇息片刻。

侧首见月色清明,星子满天,时有历历夜风擦着树叶穿过山林,路过山下的小道,一路往极远处的夜色里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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