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的初心（2 / 2）

“的确有这方面的考虑。”伊森点了点头。

“所以，您选择来沙岭郡当领主，就是因为早已提前计划好了这一切吧？”格罗夫眼中的光变得越发明亮。

他很清楚自己刚才问的这句话有些逾越。

但此刻的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此时的格罗夫深信伊森是主动挑选了沙岭郡作为领地——正如同他当年选中沙岭郡作为临时据点一样。

“不是哦。”可惜，伊森的回答并没有如格罗夫所愿，“分封领地那可是皇帝陛下才能决定的事情，哪能轮到我去挑选呢？事实上，当我得知自己成了沙岭郡领主的时候，我可是被吓了一跳呢！毕竟，我们德恩特家族，可从来没有过领地。”

帝国有十大公爵，其他公爵都有家族领地，只有德恩特家族例外。

德恩特家族世代为帝国军的统帅。为了表明对帝国和皇室的忠心，德恩特家族仅有家族庄园而无领地。

虽然伊森否认了，但格罗夫却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

晨曦公爵阁下一定是为了藏拙才故意这么说的，毕竟力量大到能够影响一位帝国皇帝的决策，这种消息一旦走漏的确会引起整个帝国的轰动。

这样想着，格罗夫的心情也开始复杂了起来。

一方面，他为公爵阁下的智慧所折服，另一方面，他又不禁为自己知道了太多而感到担忧。

格罗夫很清楚，知道越多的人，死得就会越快。

在得知了这么多机密之后，他真的还能够活着走出沙岭郡，回到塔曼城吗？

正当格罗夫忐忑不安的时候，伊森却忽然话锋一转，道：“所以，休斯勋爵，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建设沙岭郡吗？”

“什，什么？”格罗夫的表情有些呆。

格罗夫是真没想到，在明知道自己的志向是继承家族爵位和领地的情况下，这位公爵阁下竟然还会对自己发出邀请。

毕竟，即使有了给废弃魔法石充能这样的点子，要想把沙岭郡发展起来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富庶的塔曼城和荒芜的沙岭郡，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择塔曼城吧？

像是看出了格罗夫心中所想，伊森那仿佛神明造物般的完美面容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我知道你的梦想是继承塔曼城。但区区一个塔曼城，真的就能够满足你的野心，发挥你的才能吗？”

格罗夫闻言心中一跳。

但他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伊森的下文。

伊森继续道：“塔曼城的领地有限，你能发挥的空间也很小，但我们沙岭郡可不同。把蛮荒之地建设成为帝国最为繁荣昌盛的领土，这听起来不比守着一块早就已经看厌了的领地维持现状来得更有挑战？”

格罗夫眉头微皱，但眼中却随着伊森的话语跳跃起了火苗。

“而且，黎埃郡的领主埃米尔·马森侯爵可不是一个喜欢有野心的年轻人的家伙。有这样一位封君压在头上，休斯勋爵觉得自己在塔曼城能有多大施展的空间？”伊森不疾不徐，继续加码，“和马森侯爵不同，我不喜欢管事。只要你能达成我给你制定的目标，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当然，前提是不伤害我和我的领民的利益。”

闻言，格罗夫眼中的火苗更旺盛了几分。

“更何况，马森侯爵仅仅是一名侯爵。在这个前提下，继承伯爵爵位的你，这辈子都别想更进一步，获取更高的爵位。而我不一样，我可是公爵。身为公爵的我，完全不会介意麾下多出一名侯爵哦！”伊森说着，嘴角的弧度扩大，露出美丽如鸢尾花般的灿烂笑容，“一辈子冒不了头的伯爵和努力一把就有希望的侯爵，你选哪个？”

格罗夫瞳孔微缩，伊森的话让他彻底动摇了。

正如伊森所言，黎埃郡的领主，也就是他未来的封君，并不是心胸宽广的人。

实际上，帝国大部分领主都是如此——究其原因，是圣安雅帝国实行的爵位竞争制。

虽然名义上，世袭贵族能够世代继承父辈的爵位，但实际上，伯爵以上的大贵族每隔百年都会进行一次公开的爵位争夺赛。

爵位竞争制原本是为了避免帝国的大贵族阶层固化，为小贵族们提供的一个特殊的上升渠道。

但随着时间的过去，这项制度不但失去了最初的作用，反而还成为了上级贵族打压下级贵族最好用的理由。

格罗夫是个有野心的年轻人。不然他也不会以区区幺子的身份，去竞争伯爵的爵位。

但也正如伊森所言，即使他竞争到了伯爵爵位，也不可能再进一步。

一旦继承了爵位和家族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代表的就是整个家族。

他的一举一动都需要谨慎小心，不能让他的封君感到威胁——不然，他以及他的家族，都会有覆灭的危险。

原本，格罗夫是已经做好了继承伯爵之位后，在马森侯爵可以容忍的范围内进行小尺度的改革的。

但现在，格罗夫的眼前出现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会更加困难、更加艰辛，甚至走到生命的最后，都不一定能够实现理想和目标。

但，一旦成功，就能立于过去不敢想象的高峰！

格罗夫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藏在意识深处的记忆不受控制地一帧帧浮现在脑海，年幼的他和厨娘的女儿康妮一起玩闹的画面，康妮撞到高大少年的画面，康妮衣不蔽体、满身青紫、冰冷僵硬的画面，厨娘绝望哭喊的画面……

格罗夫的神情愣怔了起来，那是——几乎已经被他遗忘了的初心。

前一天还在和他嬉笑打闹的女孩儿，就因为撞到了一个混蛋身上，被抓走、被□□，仅仅一夜，就变成了冰凉的尸体。

女孩的死，将他彻底从那个无忧无虑的美好童年里拉扯了出来。

从那时候起，他意识到了什么是权势，什么是贵族，也萌生了想要竞争伯爵之位的想法。

那时候的他，想要改变现状，想要拯救像康妮那样的女孩儿。

但现在的他呢？为了维系表面的友好，在明知道那些贵族在抓捕和贩卖沙岭郡的平民女性的情况下，装傻充愣。

这样的他，和当初那个坐视康妮被抓走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