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乔小男他们今天的活干得利索，便提早收了工，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给晒着的耳子翻身。

看到祖孙俩进门，她便放下了手上的活，小跑着迎了上去，走到近前见女儿正在罗兜里睡得香喷喷的，便放轻了脚步，小心的接过王素娥肩上的扁担，压低声音轻轻问道，“妈，怎么样，今天收获如何？”

王素娥伸手往屋里指了指，也收着声音道，“进屋再说。”

进到堂屋里，王素娥先把在罗兜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家伙抱了出来安置在摇篮里，又去打水给她擦了擦小脸和小手小脚，自己也就着水擦了把身上的汗，这才坐下来慢慢整理今天的收获。

从衣兜里把一堆一分一角的钱掏出来，放在饭桌上让乔小男数，“出门前我称过，有二十一斤多，我卖的一毛五，基本没人讲价，算下来，这里应该有三块一毛五。哦对，我和她红梅嬢嬢还去吃了碗豆花饭，红梅想请客，我没干，人家才给了我们鸡蛋，又领着我找了个好地方，这钱也是我付的，一碗豆花一碗甜豆浆，一共一毛二，减去这一毛二，应该还有三块零三分。”

听着他妈算的账，乔小男眼睛都蹬圆了，“卖了这么多！这耳子居然这么值钱！那这一堆东西呢，我看还有麦乳精，这东西可贵了，你没花钱吗？”

王素娥嘴角抿了下，边说边把东西腾了出来，“这麦乳精和这块布都是你妈买给她外孙女的，这两根黄瓜和这个南瓜是摆在我旁边的那个摊主送的，哦，还有这几颗糖，也是你妈给她外孙女吃的。这一堆里就这块肉和这两个鸭蛋，还有那两斤糖是我买的，用的也是我之前带在身上的钱，没花到今天赚的。”

在王素娥说麦乳精和布是吴春兰买的时候，乔小男搭在桌子上的手就收了回来，嘴角抿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素娥当没看到，把东西全拿出来后，就在板凳上坐了下来，唉声叹气的说道，“唉，你说，你妈也就比我大了两岁吧，这头发咋就白了那么多呢，人也瘦了，走路背还有些驼，看着都没以前那么有精气神了。唉，这人啊，看着看着就老了，日子不经过啊，唉。”

她一连‘唉’了三声，唉得乔小男心惊胆战的，嗫嚅着嘴角，瓮声瓮气的问道，“那她、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王素娥斜了她一眼，“说了呀，说让□□走路了，就自己个儿找到靠山村去，她给她外孙女做好吃的。”

说这话的时候王素娥是故意扬着声音学着吴春兰的调调说的，听得乔小男又是一阵沉默，脑袋也低垂了下来。

王素娥见状，也没打扰她，就坐在那安静的把那一角一分的钱一点一点的顺平，按照大小顺序分类叠放。

“还有两天坡上的活差不多就干完了，等水田里放了水，我就给队上请个假，我……我带着福音回去一趟吧。”过了许久，在王素娥把那一叠钱来回数了三次后，乔小男才终于下定决心开了腔。

听到她这话，王素娥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抬起下巴冲着那块猪肉和黄糖扬了扬，“东西我给你买好了，现在天气大，肉放不得，晚上我先拿盐给它腌一下，挂在灶台上再熏一熏。”

“行。”乔小男点着下巴应了声，应完后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她怀疑的看向王素娥，“妈，你不会是故意拿话诳我的吧，我咋觉得你都算好了呢？”

王素娥神情淡定，斜了她一眼，“我怎么诳你了，那东西又不是我变出来的，你妈当着好些人的面儿给我的呢。行了，你看着音音，我去把这一堆收拾了。”

说着，她便十分从容的拿着那一叠钱和东西起了身。

乔小男看着她妈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中。

真的是她想多了吗？她妈真的没有给她下套？

如果福音这会儿还醒着，那她一定会非常眼熟这一幕，从而和她妈妈产生强烈的共鸣，然后揭穿她奶奶掩藏在温厚表象下的真实面目！

然而，很可惜，她这会儿还在睡梦中畅游四海呢，根本没法及时与她妈妈产生共鸣。

而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这事又早就翻篇了，所以母女俩也就错过了这唯一可能的真相时刻。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一晃就到了七月，山里的活干完了，早先撒下去的玉米发了芽，红苕也长出了嫩藤，插在水田里的秧苗也长得有人小腿那么高了，看着逐渐复原的大地和生机勃勃的庄稼，饱受干旱折磨的人们也缓过了精气神，脸上开始挂起了笑，连走路的姿势都意气风发了不少。

乔小男选了个不那么忙的日子，找她二叔请了假，拿着烟熏的腊肉、糖和一大包干耳子还有一些菌菇，一大早就背着闺女回了娘家。

她娘家靠山村和他们金鱼村不是一个乡的，金鱼村在石板乡，而靠山村在龙岭乡的十大队二队，两个村属于是渠水镇的一头一尾。

偏偏这两个村之间还没有直达的公路，上山下坡的弯弯绕绕，光是赶路她都走了一个上午，等到的时候，靠山村下都已经冒起了零零星星的炊烟。

看了眼眼前熟悉的景象，乔小男狠狠的舒了口气，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插着腰，站在垭口处的大树旁，神采飞扬的看向了下面。

靠山村平坦，不像金鱼村四处都被大山包围着，站在垭口这唯一的高地，就能把整个靠山村尽收于眼底——郁郁葱葱的秧苗，泥巴和篾条修筑的房屋，结着青涩果实的树木，美好得就像一副画卷。

“音音，我们到外婆家了，看看，这就是你妈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好看不？”

福音被她妈用背带绑在背上，闻言便从妈妈身后把小脑袋探了出来，又用小手把盖在脑门上的小草帽推了推，露出宽阔的视野后，她才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四周。

不得不说，人间是真的比天界更加有生气，人类身上总有一股压不垮的韧劲，他们就像是倔强的小草，哪怕是遭遇了灭顶之灾，只剩下一口气了，也依然会顽强的顶破石头，从缝隙里探出头来。

这大概就是天界那些神仙总是喜欢下凡的原因吧。

小锦鲤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咧开，露出了个无齿的笑。

这样充满生机和人情味的人间，她也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