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这就不装了?”崔迟盯着她失笑。
水光与天光交织,倒映在他深邃眼瞳中,隐约泛出一丝诡秘的黯蓝。
阿霁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虚道:“我装什么?”
“你不是最爱在人前装傻充愣吗?”崔迟挑眉道:“怎地在我面前,又是一副小狐狸样?”
阿霁噎了一下,反唇相讥:“听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你来庆阳,莫非要豪赌一把?”
崔迟被踩到了痛脚,沉声道:“胡说什么?”
“那日在程家药庐,是谁一副死狗样?”阿霁嬉笑着推开他手臂跑了。
待跨过门槛,她才扶着门框探出头,笑眼弯弯道:“算算日子,小姨姨早离开洛阳了。虞家在南阳文坛名声显赫,想必会有许多青年才俊上门拜访!”
崔迟抓狂,暴躁地嘶吼了一声。
阿霁看他吃瘪,心下极为痛快。
明明在程宅拜年那日,她也心死如灰,可一想到崔迟比自己还惨,心里便舒坦了许多。
作为一个好学的孩子,阿霁当晚就从伴读和女史处了解了几个新鲜词,诸如磨镜、断袖……
程云轩虽未明了她的心,可他并无意中人,自己还是有胜算的。
崔迟可就惨咯,小姨姨喜欢的是女孩子,他只有重新投胎才有机会……
回房后,阿霁找来萧祁,让他靠岸后派人去探访这边的形势。
萧祁胸有成竹道:“放心,一切都在咱们掌握之中。”
当年崔家内讧,庆阳王崔昱向朝廷求援。谢珺率兵助他打退了勾结外敌的老三,回师时趁机在各处布了暗桩,这次为了阿霁,临行前将一切都交待给了萧祁。
他们私下里虽斗得像乌眼鸡,但在大事上从不会含糊,萧祈向他保证一定让阿霁平安无虞,顺便立个大功。
萧祈暗暗打量着她,长辈们已经着手为她铺路了,但她似乎还未觉察。一个从未经过风浪的天家贵女,她那双稚弱的纤手,真能掌得住大卫这艘巨船吗?
“萧伯伯,萧伯伯……”阿霁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萧祈回过神,慈和一笑:“我在想,公主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阿霁道:“我也觉得。”
自从和姑母开诚公布后,她胸中郁积的块垒便逐渐消解,沿路壮丽的山河风光更是令她心胸开阔,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别扭。
暮色四合时,楼船靠岸。
一行人被径直迎去庆阳王府,阿霁跟随萧祁先去灵堂上香祭拜,然后才分道扬镳,由崔家仆妇领着去内宅见王妃。
王妃着素色锦袍,裹玉色巾帼,妩媚袅娜不减当年。只眼眶微红,神容悲戚,腮边隐有泪光,倒真像个凄惨无依的未亡人。
阿霁顿生恻隐,本想安慰,待走近了才发现她画着改良过的愁眉啼妆。用胭脂和珍珠花钿代替了铅粉与乌膏,风致楚楚,别样动人。
王妃带人先向阿霁行国礼,阿霁坦然受之,随后又向她执子侄礼。
寒暄过后,王妃屏退随从,携她入内室,忧心忡忡地询问女皇近况。
阿霁犹豫了一下,想到姑母曾说这世上若有一个女子真心追随她的理念,那必是庆阳王妃。
她便如实道出女皇玉体微恙,可碍于形势,仍不敢懈怠。
王妃听罢潸然泪下,阿霁素来以为她心如铁石,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伤怀。
“阿姨莫担心,我走的时候,姑母已经大好,她还……”她顿了一下,羞赧道:“她还能抱起我呢!”
王妃轻拭眼角,苦笑道:“她那个人呀,就爱逞强。”语罢又银牙暗咬,恨声道:“朝臣们欺她无嗣,隔三差五便想寻隙生事。她为了震慑住居心叵测之辈,哪里敢生病,哪里敢示弱?”
说到这里她突生愧悔,以帕掩面低泣道:“我若是……若是知道她能当皇帝,当年打死我都不会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阿霁扶她坐下,好奇道。
她轻轻摆首,涩声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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