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1 / 2)
阒寂深夜,九枝灯照得主屋灯火通明,纤毫毕现。
燕鸣歌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只是他伏案在前,似乎并不好找,为了方便搜寻,她使足了力气,将人一推。
醉得不省人事的陆昀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她推倒在地,只是没坐稳的燕鸣歌被这么一带,也跟着往下倒。
眼见着差点就要摔到他身上,燕鸣歌连忙单手撑地,离他的胸口近在迟尺。
于是她便顺手牵羊似的点了点他硬邦邦的胸膛,从前他就想这样做了,只是那时他瞧着身形比现在单薄瘦削些,依父王的话说,便是浑身上下没二两腱子肉。
燕鸣歌虽然心痒到底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大家闺秀,每回趁他不注意偷偷觑上两眼,便会脸红得滚烫。
今日得了机会揩油,燕鸣歌笑得眉眼弯弯,毫不客气地伸出纤白柔弱的手,一点一点的往上游走。
等她袖口翻了个遍,胸前又摸了个遍,都没找到私章,便只得恋恋不舍的移开手,意犹未尽的努了努嘴。
她悠闲地翻身坐起,踱着漫步走到书案前,望着书案上铺陈展开的桑皮纸,秀婉雅丽、遒媚柔滑的字迹,只得无奈扶额,心道,还是不得要领,并未仿出他的神韵。
三年前他送的那本字帖,因她惫懒,临帖的次数并不多,这才学成个四不像。
是以,燕鸣歌哪好再将自己这幅拙迹留下,只是她也不好吩咐颐和居的人送来火盆烧掉,便匆匆揉乱揣在袖中藏好了。
只是看着躺在地上的陆昀,燕鸣歌拧着秀气的眉,一脸为难。
拖,她是拖不得动的,可若是喊外面的人将他扶起,难免会授人以柄,反叫人心生误会。
燕鸣歌哪里晓得,早在她一杯一杯同陆昀举杯共饮时,画春砚台就看出了几分端倪来,便分别候在门下廊庑,等着主子差遣。
管不了那么多了,燕鸣歌连忙将人扶起来,让他伏于案上,自个便摇摇晃晃虚浮着步子推开了主屋的门。
听到动静,画春连忙迎上前来扶她,只闻得她满身的香甜酒气,似乎喝了不少。
那果子酒再不易醉人,也经不起她一杯一杯的灌啊,画春心中咋舌,想要扶着她从侧门出去,回婵娟院。
偏她晃着步子,往昨日宿的西厢房去,画春连忙悄声拦道:“郡主,夜深了,您该回婵娟院了。”
只是燕鸣歌充耳不闻,拖着虚浮的步子踅身往里走,画春别无他法,也知道哪里和醉鬼讲得了道理。
廊下几盏灯叫风吹得打旋儿,柔亮的橙黄暖光下,燕鸣歌歪着身子四处乱走,画春提着心去扶,生怕她昨夜才扭伤的脚今日再叫崴着了。
等她扶着燕鸣歌回了西厢房,就见得这祖宗轻车熟路的往小榻上一躺,醉醺醺得喊着:“备水,我要沐浴。”
犹记得昨夜世子让她给郡主敷脚时推拒的样子,想来郡主是将她认错了人,画春没了法子,只得差人去将婵娟院的浮翠请来。
半盏茶的功夫,浮翠为她准备好热汤,服侍她沐浴。
燕鸣歌向来不喜他人近身服侍,可又因着她方才装醉,便让浮翠流丹在屏风后等着。
只是因着二人来的匆忙,也不知郡主今夜的打算,就寝的小衣诃子一概没拿,浮翠正欲回婵娟院去取。
就听得郡主懒洋洋地吩咐道:“何必这般麻烦,等你从熙和堂出去又回来半炷香的时辰都没了,我这热汤都要泡冷了。流丹去寻画春罢,讨件表哥不常穿的旧衣便是,记住,一定要旧的。”
郡主一连串的安排,叫流丹一愣,就听得她又解释道:“若是画春要拿新做的给你,你就说今时不同往日,你家娘子蒲柳之姿,万不敢再多麻烦……”
郡主的话,流丹自然是奉为圭臬,便依着她的意思去寻画春了。
倒是候在一旁的浮翠,忍不住问道:“郡主执意如此吗?开弓没有回头箭,陆世子可不是好惹的。”
燕鸣歌知道她的意思,幽幽叹了口气,答非所问,“若有七旬老叟生命垂危,死前忽见传说中的灵丹妙药,你说他该当如何?”
听到郡主这番比拟,浮翠哭笑不得,嗔道:“郡主碧玉年华,如何可比?”
总归是差不离的,淮王府生此变故,他又接了她的棋谱,肯来接她回陆府,这说明,当年的事他定是早已放下了。
他家中兄弟姊妹繁多,自然不缺妹妹,可要她规规矩矩,像他其他姊妹一样克己复礼,尊他为兄长,燕鸣歌做不到。
浴盆中的热汤凉了,燕鸣歌裹着巾子起身,踩碎一地月光。
浮翠听她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响起,“我要睡到他。”
燕鸣歌不是耽于情爱之人,但总归是与那些爱写穷酸话本的迂腐书生有共通之处,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盼得紧。
只是这样惊世骇俗的话从燕鸣歌口中说出来,浮翠面上的惊讶也只是转瞬即逝。
郡主的手帕交,五大姓中清河崔氏崔九娘,是崔家五房唯一的嫡长女,自小便是当做女公子养的。
崔家也不求她日后嫁给五姓望族,做名门冢妇,相夫教子。
是以崔九娘自小便活得肆意潇洒,是秦楼楚馆中的常客,身边跟着的小厮皆是眉目如画的清秀之流。
浮翠从前就听说,崔九娘房中养着几门男妾,郡主又与她走得近,莫不是也学了她的风流。
只是如今郡主双亲不在,虽无管束,婚事上却难免多艰,恐难以寻得一心待她的好人家。
燕鸣歌哪里晓得,自个一句话,惹得浮翠连连遐想,一脸的忧心忡忡。
待流丹将衣袍取来,燕鸣歌也无需她二人服侍,三两下就松松垮垮地穿好。
叫浮翠瞧见了,还说她的衣带系错了,燕鸣歌却是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左右也不出门,将就一夜罢了,自然是怎么舒适怎么来。”
沐过浴,燕鸣歌便歇息了,她夜间素来不要人服侍,浮翠却不敢失了规矩,便留在外间小榻上歇息,流丹则是蹑手蹑脚的出了熙和居,提着油灯回了婵娟院。
宿醉后的陆昀翌日醒来,头疼欲裂,昨夜发生何事,他一概记不清。
自打前些年偶然发觉他喝不得酒,小儿举杯畅饮的果子酒喝了都醉后,陆昀便滴酒不沾。
但昨日缘何举杯,他却是忘了。
只隐隐约约想到,大抵是心情并不畅快。
砚台听得里头的动静,连忙蹑手蹑脚的跑进来侍候。
解酒的汤药画春一早就煮好了,昨夜世子和郡主醉得不省人事,一时间手忙脚乱,忙着为两位主子安置就寝,也没来得及煮上汤药。
何况东厢房里还住着位小郎君,身边还跟着老夫人的人,主屋里的动静,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陆昀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接过瓷碗,将苦涩温凉的汤药一饮而尽。
就听得砚台忐忑不安的回禀道:“西厢房里的郡主还没起,今日您休沐无需上朝,可要让画春送郡主回婵娟院。”
她怎么又在?陆昀睨了砚台一眼,面色不虞,淡声发问道:“好端端的,她怎么又来了?”
听得世子这般不悦,砚台心里七上八下的分外不安,若是世子怪他和画春自作主张,开罪于他二人如何是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