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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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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艽敏锐地感觉到,风静了。

天色也陡然变了。

若说先前破了幻境,周遭事物忽又灵动起来,那么此刻,一切像是都停滞了。

而毫无疑问,这些变幻都是眼前这位女子带来的——

罗艽望向她的时候,那人也向她走过来。

单看形貌,这女子绝对是谪仙似的人物。

她并未束发,白发如霜如冷玉,循风便是雪落;神姿绰约,一顶潦潦白纱帷帽、一袭守孝似的白衣,在她身上却似九州仙袂,飘飘如冯虚御影,浑身一抹冰雪气。

要不是罗艽定力好,指不定都看傻了。

拜托!罗艽心道,那人周身散发的杀气可不是说笑的!

果不其然,一晃神间,那人已经近身,提一把匕首,直直向罗艽刺来!!

罗艽大惊失色,下意识往后一倒,雪球似的滚到一旁。

她堪堪躲过一刀。

听着耳边急促的风声、匕首刺进石中激烈的摩擦音,罗艽心有余悸,又借着力,朝外一翻。

可才刚停稳,又听耳边簌簌风起,一道夹杂着煞气的刃风直逼而来!

罗艽这才摸出怀里的长生剑,反抗起来。

百年不握剑,她分明生疏了不少;而徐良娣这身躯显然又没什么灵力加持。

可好歹好歹,她手中的长生剑为世间罕有之仙品,威力尚可。

摸出长生剑抵御,并非罗艽本意。她本以为长生剑本身就够有威慑力了,哪晓得眼前这人根本不识货!

罗艽忿忿道:“这可是长生剑!这可是长生剑!”

女子刃气并无停顿。

威力反而更盛。

“所以?”她回。

女子声音空灵,落落如环珮轻响,泉水叮咚。

听她语气,罗艽觉得她可能挑了挑眉,又或许没有。隔着薄纱,罗艽看不真切。

她只看见女子手中匕首。

老实说,那匕首……绝算不上一把好武器。不仅粗糙,而且陈旧,锈得像那烂柯人劈柴的斧头,青一点红一点,真的不大好看。

倘若站去集市上酒肉贩子摊前,细细观察那剁骨头的菜刀,定会发现,那些菜刀刃上的残痕,都比这匕首来得精致!

——但此人运气,又不可谓不精妙。

蹁跹如惊鸿,矫健如游龙,过处宕起一阵锐利却又回张的风。

以粗劣钝器,藏精巧利锋。

罗艽深觉,眼前女子用剑、用刀,技法应当都是极好的。

毕竟此人锋刃指向之处——眉眼、脖颈、右腕、脏器——全是罗艽命门。

乒乒乓乓,几招来回之下,罗艽屡战屡退。

更可气的是,也不知这女子是不是可怜她,或者追寻公平一类,总之在与罗艽过招时,她鲜少使出灵力。

即便如此,罗艽仍然……狼狈至极。

罗艽气得急眼,口不择言:“喂!你干什么呀!打什么啊?有什么好打的,我们认识吗?!!我怎么你了?啊?刨坟还是杀亲爹了?……”

大抵是被罗艽劈头盖脸一顿嚷嚷吓了一跳,那人有一瞬的失神。

可失神之后,是更猛烈的进攻。

罗艽把心一横,以进为退、以攻为守,干脆以一种赴死的神色,挥向女子!

‘当——’

罗艽只觉虎口一震,剑柄烙铁似的烫,她一个激灵,将剑朝前一丢——

剑脱手了。

甚至,还被对方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两手空空的罗艽,心下一阵悲凉。

太丢脸了……明明从十四岁就没再犯过这种蠢事。她觉得此刻自己的状态,说句“抱头鼠窜”都不为过。

而眼前人翩翩然退开一步,潇洒挽了个剑花,开口,半是嘲讽,半是调笑。“谢了。”

罗艽气得七窍要冒烟。

罗艽问:“你打我做什么?”

那人不答,只隔着帷帽白纱,对她扬了扬下巴。“是你破了这个阵?”

罗艽装傻:“什么阵?”

那人似是冷哼一声,又问:“来三清山,所为何事。”

虽是询问,整个声调也冷冰冰地没有起伏。

觉察出对方杀气减弱,罗艽“呃”了声,如实道:“看日出。”

女子讷讷:“……日出?”

不知为何,罗艽忽觉得眼前这人她大抵认识——

不仅认识,或许还……尤为熟稔。

尤其是这份隐约有些费解的模样。

罗艽觉得,百年以前,身边一定有谁……也爱用这种略显呆愣的语气回话。

但她记不起来了。

她望向女子,“我们曾见过吗?”

女子看着她,神色淡淡,却不说话。

但罗艽却分明感受到了她眼里的不屑。

罗艽忽然觉得自己有病。

因为就算眼前人眼里这抹不屑,她也觉得分外熟悉!

一定曾有人,也拿这种眼神望过她!!

可罗艽绞尽脑汁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来,百年前有谁敢对她这个久负盛名的不觉剑仙,持以这么轻蔑的态度……还让她不反感的。

仿佛记忆里一抹淡淡的影,随便一点动静,忽地就散了。

淡影散后,心里像缺了一处口。

落落的,如破旧窗角,漏着伶仃凉风。

回过神的刹那,罗艽无意识地伸出手,抚上对方帷帽。

砰!

电光石火之间,女子一个肘击,撞得罗艽眼冒金星。

本能退去四五步,布鞋底都磨得冒了烟。看着女子掉落在地的帷笠,罗艽一阵迷茫,却看面前又是一个手刃劈来。

罗艽硬生生又挨了一下。

“对不住对不住!”她熟练滑跪,道歉也诚恳,“我不是故意要摘……对不住啦!”

白衣女子充耳不闻,一个闪身,提着匕首又是一记狠招。

罗艽手无寸铁,一边躲一边喊叫:“对不住啦!别打啦!我知错啦!别打啦!……”

耳边是簇簇疾风,自己的道歉在无尽紧逼的杀意中显得于愈发滑稽可笑。

罗艽缩头缩脑、东逃西窜,终于在最后关头怒喊一声:“别打了!!”

女子被她吼了一道,整个人一愣。

罗艽抬起头,这才猛然发现,女子帷笠白纱之下,竟还戴了一抹眼纱!

珠钗似珊瑚又似鹿角,坠许多绫罗珠花,其下悬着的一抹纯白眼纱,盖住了她大半面容。

可余下的半张脸,又分明是少女模样。

罗艽真真切切地瞧见了对方苍白的薄唇与毫无血色的双颊;此刻她们挨得实在太近,甚至呼吸交错,视野都随此变得逼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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