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徐良娣极悲又极怒,罗艽却释然且坦然;此番一合,便成了一副施展幻心术的绝佳场域——
每个人心中都有所惧,而幻心术可以无限放大这些惧怕。
屋内人如见鬼神,迫切地想从屋中逃离;屋外人却无动于衷。
看着那五个人四处逃窜的模样,罗艽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只是把目光下移,落在倾倒的烛台上。
红色的蜡滴在床边,烛火将被褥烧得发黑,散出一股烟味。
火势渐大,火焰缥缈,模糊罗艽的视线;烟末呛鼻,她快要听不清那些人的哭喊了。
只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见有人提着水桶破门而入。
“走,走水啦!来救人哪!——”
“莫小渔村,徐氏四人,同寅二位,皆吸入过多烟尘,昏迷不醒。……”
“嗯,查清楚了。是因为那徐夫人带入门的一只烛台。烛台倾倒,点燃了房中被褥。……”
罗艽醒在次日。她侧躺在被褥上,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掀了掀眼皮,只觉得天光刺目。
她听到一道怒气冲天的声音。“你们是蠢货吗?屋子里走水,总有人叫喊吧?总有人往外跑吧?总有,总有烟味吧?”说到一半,这人像是气急,竟有些结巴,“你,你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少卿,我们仨都可以作证!”有人连忙道,“确实,确实是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邪门儿……少卿,这真的太邪门儿了……一直到子时末,我们闻到那股焦味,方才发现……可这之前,房子里真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一派胡言!!!”周昭越大怒,咬牙切齿,又几乎气得呛去,“你们……咳咳……”
咳嗽间,身侧的长公主推来一盏茶。“阿越,喝口茶。”
周昭越一愣,咳得更厉害了。
二人身前,几个小吏被骂还不忘拍马屁,笑嘻嘻狗腿道,“驸马爷,长公主对你可真好呀!”……“是呀是呀!……”
长公主……驸马爷?
罗艽半阖着眼睛,虚虚瞥去一眼,只见一袭广袖红衣,旁边一位则身着蓝色官服。红裙少女笑盈盈,蓝衣人却正不住地咳着嗽,不知是气急还是吓极。
却正是这一眼,竟被红衣女子接个正着!
“哟,醒了。”她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徐良娣醒了。”
周昭越没开口,小吏先接过话头,“可喜可贺,总算醒了!今个儿,今个儿总算有了件好事儿!”
甩下一句恶狠狠的“好个屁!”,周昭越黑着脸,朝罗艽走过去。
“徐良娣,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岂料罗艽迎上这怒气冲冲的目光,没一点身为嫌犯的自觉。
她问,“这是哪里?”
周昭越面无表情:“是你放的火?”
罗艽眨了眨眼睛:“你是谁?”
“先回答我的问题。”周昭越压抑着怒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罗艽垂着眼,还是那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但好歹有了点动作。众目睽睽下,她扶着额头站起身,呼出一口浊气。
周昭越个高腿长,徐良娣却只是一个瘦削的小丫头,足足比前者矮了一个头,气场也短一截。
但抬起头却毫无怯意,反倒对周昭越咧嘴一笑。
再把声音却刻意放低。“你……”
周昭越不自觉皱起眉,微俯下身,“什么?”
罗艽淡淡道:“女的驸马爷?”
她此言没什么目的,不为试探,也不为施威,单纯闲得无聊而已。看周昭越也非什么芝麻小官,年纪轻轻就高升,定性总不会太差。
岂料周昭越闻言一怔,如临大敌般抬起头。
又在触到罗艽视线时,把这份愣怔生生咽下喉咙。
周昭越顷刻定神,扯扯嘴角,“醉人酒后胡言,死囚临刑乱语。这话于你,倒是般配。”
怎知罗艽反问道,“囚犯临刑?我会死?凭什么?”
周昭越一挑眉,错开几步,恢复先前那副气极反笑的态度。“就凭邹府七条人命,还有这莫小渔村里一场纵火。”
“你究竟是什么人?”周昭越眯起眼,“几天之内,牵扯十三条人命。真当是……嗜杀成性,残忍至极。”
罗艽抬起头,仿似困惑。
“七条人命,那是邹家那痫病少爷发作,才成了癫狂的怪物,我废了半条命跑出邹府,回到渔村家中。”
“至于这火,是由我那冒失的阿娘……不慎打翻烛台而来的。”
她眼底俱是清明色,无半点昏醉模样。
开口,甚至捎几分大不敬的戏谑。
“于我,能有何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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