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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泼墨,云汉皎皎。
其上是群星如珠玉闪烁,其下是银霄落入凡尘,化作奔淌的潺潺流水。
骏马驰骋在这广袤天穹下,夜风卷起马背上那女子束于脑后的发丝,夹着银朱色的裙摆,勾勒出属于秋风的形状。
就这样跑了小半个时辰的马儿,赵妍妍终是感觉脸底灼人的烫意慢慢消散。
胸腔中那颗因梦境而鼓噪得就像是群马奔腾的心,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凭着那口上不来下不去的羞臊与怨气冲出来时,赵妍妍全然不知自己到底该去哪里。
她的脑子全然被梦中程浔的所作所为所占据,也被他这放荡不堪的模样,勾起了心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是这放纵着马儿撒开蹄子跑了许久后,赵妍妍这猛然一回神,见着眼前这落了繁星,泛着萤光似夜明珠般的交纵相连的浅湖后,这才恍觉自己奔来了何处。
心念程浔定是不会再出现于此,翻身下马,赵妍妍选择循着记忆里的方向,牵着马儿漫步前行。
她满心以为,三年间再未涉足,那些记忆中关于此处的痕迹也应早已消退。
但这一步步往前走着,感受到成片的青草伴着野花擦过她的脚踝,赵妍妍才恍悟,哪怕她再不愿承认,事实上她对这段同程浔往返过数十次的路,仍是记得一清二楚。
迤逦散开的裙摆在行走间擦过草甸里藏着的绛紫色浆果,熟透的果子稍被碰触,就沁出同色汁水沾染上丝帛。
身后的坐骑,不知何时已不再选择跟随主人前行,而是渐渐放慢了步子,自在散漫地低头在草丛中寻觅着可口的浆果。
赵妍妍对周遭这一切并未在意,她只是微仰着头,注视着头顶那条低得仿佛伸手就能触碰的星河长练,朝着以前程浔最爱带她去的那处浅湖行去。
马鞭百无聊赖地抽打着那些长得格外高耸的花枝,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程浔让她不要太过顽劣的劝诫。
赵妍妍握着马鞭轻哼一声,好半晌后,到底还是选择将马鞭收好,转而开始搜觅起草丛中那些或紫或金的野花来。
她始终还记得,程浔第一次带她到这里来玩儿的时候,她才刚学会骑马不久。
受不住颠簸的结果,就是她每骑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撒娇耍赖,用尽法子缠得程浔将她放在身前载着。
所以在那几年尚算亲密的时光里,每每只要是悄悄来此处玩耍,程浔虽然嘴上一直会嫌弃个没完没了,但都会在出了营帐范围后,就揽她在身前同骑。
而她自己的坐骑,则会一直乖乖儿在后头跟着,等到他们回营帐时,再换回来。
这般从未在人前言明的相处方式,一直到她开始逼自己远着程浔,不再当他的小尾巴之后,才有了变化,改成了一人一骑。
及至后来,程浔领了金翎卫的差事,围猎时往往被各种琐事缠得脱不了身。他们就算偶尔过来玩儿,也次次都是他先行一步离开。
就这样到了三年前,她换好胡服在马厩外站着,从月白风清等到云蒸霞蔚,都没能等来阿浔之后,赵妍妍就再也没往这边来过了。
似这般走走停停,赵妍妍掐了一束野花捧在手里。打算等到了湖边后找块地儿坐下,学着程浔曾经给她编过的那样,给自己也编个花环玩玩儿。
捧着花束冥思苦想,赵妍妍皱着眉头拼命回忆当初程浔是怎么做的。
只在听到微弱的湖水拍打声后,忙是露出笑意,抬眼望去
没成想,这一望过去,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笑意僵在脸上之余,也让她迅速抽出右手给自己脸上重重拍了两下。
总不会!她还在做梦压根儿没醒吧?!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个在湖边背对着她,低头不知在干什么的人,只消从背影瞅上一眼,赵妍妍都能确定,那就是程浔呀!
赵妍妍睖睁着眼看着不远处那人,他似乎是解了外袍散了头发的,身上的衣衫在星光下泛着属于内衫的光泽,散开的束发在发尾处打着沾湿水后的发绺。
程浔就那样低头坐于湖边,不大规整的装束让赵妍妍联想到方才的梦,心底顿感不妙。
忙不迭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忽然腰间却是被什么东西往前撞了撞,吓得她一时没控制住,从齿间溢出一丝短促的尖叫声。
张皇失措地扭头一看,正是程浔的坐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溜达到了她的身后。
方才就是这家伙用鼻子撞了撞她的后腰,现在见她望过来了,甚至还冲她打了个响鼻,甩了甩油亮的鬃毛。
屈指想要敲敲这家伙的大脑袋,算作它竟然吓唬她的惩罚。
只是还未动手,身侧又是响起一人欣喜的呼喊:“阿宝!你来啦!”
裹挟着一股子呛鼻的酒气,这欣喜唤她阿宝之人,大手一抬,径直将一顶精致的花环戴在了她头上,还冲她龇牙笑得眉花眼笑的。
不知怎的,赵妍妍脑内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程浔和他家坐骑,还真是一模一样爱偷袭的性子
怔怔抬手抚上额前的花环,赵妍妍心中顿然了悟。原来他方才坐在湖边低头鼓捣的,就是这个花环啊。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明是他,选择先把她一个人丢在原地的啊。
赵妍妍伸手想将这不再需要的花环摘掉,程浔已是弯下了腰,双手撑在膝盖处,低下头来双眼胶着在赵妍妍眉眼间,嬉笑道。
“阿宝!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
“你还是穿这个色的衣裳最好看”程浔眼底浸出醉人的笑意,同儿时一样,按住她的后脑勺与她额前相抵,笑道:“咱们阿宝戴花环最好看了!”
“程浔!你在发什么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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