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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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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开莫名沉默,片刻才道,“大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想不明白。”

宋寻欢不屑拐弯抹角,直言道,“殿下何等人物,他从不失误,怎会因为失手杀害朝臣而被陛下贬谪?这不像他的风格。”

这个问题,随着新朝的到来,终于还是被人摆在了明面上。

北镇抚司人人闭口不谈的太子太傅,卿墨鲤之死。

只一眼,宋寻欢便愣住了,她从来没在一个活人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

仿佛那是一个决不能触碰的禁忌。

过了许久,江开才道:

“你可知诏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人间地狱。”

“你可知诏狱之中,多少种酷刑。”

“十八种。”

“你可知谁一一受遍这十八种酷刑,却还吊着一口气未死。”

诏狱的酷刑只一种便让人如堕地狱,恨不得即刻解脱死去。

该有多浓烈多刻骨的恨意才会让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试遍十八种酷刑?!

宋寻欢蓦地胆寒。

她想起自己听到的传闻。

卿墨鲤。

与卿汝贤这位贤良之臣不同,这位卿墨鲤是从商的好手,极为精明能干,处事圆滑。

有传言他卖官弼爵触犯国法,可传言到底是传言,没有证据便不能定他的罪,哪怕是陛下。

“当初九殿下在查他时,连带着,查出了一桩旧事。”

江开在褚妄手下从事多年,对他的旧称还改不回来,依旧称呼褚妄为九殿下,尽管如今的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年纪轻轻便一身鲜血的少年皇子。

宋寻欢垂眼,发现自己的手指隐隐在发颤,这是即将接近真相的感觉,可她,莫名不想听下去了。

江开却当她作新帝心腹,毫无保留地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为谋太傅之位,卿墨鲤窥探帝心,趁着先帝下榻卿府,亲手策划了一桩,震惊宛京的丑闻。

他将自己的亲侄女,那位有倾国之色、却已与兰家定亲的卿家二小姐,送到天子的卧榻之上。

彼时元后孝期还未过,却出了这样的事——

卿墨鲤是拿整个卿家,在做一场豪赌。

赢了,他升任太子太傅,前程无量;

输了,他与卿家一起完蛋。

结果显而易见。

他赌赢了,帝王心!

回想起当初那个少年的疯狂,江开仍旧心有余悸,他从没见过那样的九殿下,面无表情地,坐在刑讯室中,听着卿墨鲤略带得意地讲述起这桩“功绩”。

彼时唯有他知晓宫里那位娘娘对九殿下恩同再造,不由得捏了把汗,见殿下面容是与往常无异的冷静克制,纷纷长舒了口气。

可谁都没想到,夜里便出了大事。

卿墨鲤死了。

那夜,月色如水。

少年长身玉立,孑然站在阴冷的牢狱之中。

一身锦衣湿如泼墨,众人凑近才发觉,那是浓黑的血。

他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瞳一片血红,就连睫毛都在往下滴滴答答落着血,整个人犹如修罗恶鬼般可怖。

地狱阴诡,最易诱发人心中的恶念,事态已经无可挽回。

所有人都在惋惜,他的前程、性命都要毁了。

但是从始至终,九殿下表现得与寻常无异,冷静而自持。

江开甚至想过,九殿下在下手时,肯定有过清醒的时候,他甚至会在心里权衡,杀了卿墨鲤,自己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可他依旧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时候,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不瞒宋大人,方才我便与殿下谈论起这桩旧事,我问殿下,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杀了卿墨鲤吗?”

“殿下笑而不语,我便知,殿下从未后悔过这个决定。他说他回来,是为得偿所愿,却也不止于此。”

“得偿所愿?”

江开看着天上流转的星河,神色一瞬变得有些恍惚。那人那道低沉清冽的嗓音,似乎还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父皇已死,轮到我来写史书了。”

男人一双凤眸含笑,比之少年时更加的清冷坚韧,“只愿穷此生之力,令天下再无暴君之政,法度之昏,贪渎之耻,良民之冤。江大人可愿助妄,一臂之力?”

江开抬起手来,似乎想要触碰天边那颗帝星,却又因光辉过于灼目而作罢。不由自主地,喃喃轻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没看到身旁女人,那无比惨白的面色。

泰和七年,深冬。

新君御极,改年号为天启,史称,天启元年。

灵堂挂着白蟠,两侧金台上的白烛幽幽,透过弥漫的青雾发出明亮的光。

数百高僧念诵往生咒的声音隐约传来,归月等宫人跪候在两侧。

继后为陛下守灵已有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里,她粒米未进、滴水未饮。

女人白皙纤细的手指夹着金箔的冥纸,一张张投进火盆中。

夫妻七年,哪怕,他曾带给她一段痛苦的回忆。可说到底,是与她朝夕相处过的枕边人,给了她无上的尊荣和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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