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2 / 2)
“物不摧折,怎辨美媸;人不摧折,何言善恶?”
宗弃安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他长叹一声,道:
“娘娘可是想从宗某这里知道,这三年殿下,究竟经历了什么?”
从九皇子,到临淄王。
从那个孤苦无依的少年,到如今手腕铁血的反贼。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殿下被逐出宛京时,只有十七岁。”
宗弃安慢慢地说,“第一年,他流徙至中南洲,途中毒发,双目泣血终至失明。
第二年,他遭遇追杀,身中数箭,差点为流沙所噬。
第三年,殿下组建了这支军队,与建陵王一同清君侧,反上宛京。”
草草几句勾勒出那空白的三年。
卿柔枝感到有些恍惚,原来他竟然经历了那样的事……
忽然,
“咻——”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被放慢了,寒光转瞬逼至眼前,就在离她的眼球只有一指之距时。
猛地被一只手掌握住。
箭锋来势太急,竟是直接割断了他手腕上那串佛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而他握着那支羽箭的手一用力,竟然将之生生折成了两半。
卿柔枝低头。
长长的羽箭断成两截,箭身染着丝缕黏红,刺眼至极。旁边,圆润漆黑的佛珠颗颗四散,在他乌黑的靴子边上滚来滚去。
他视线扫过她,语气冰冷:
“娘娘怎么在这。”
卿柔枝还没缓过神来,闻言微怔。
“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将娘娘带来这危险之地,”宗弃安歉意道,“请殿下降罪。”
褚妄并未言语,他撕开布条,一圈一圈缠住流血的手掌。
薄薄的唇抿着,神色阴冷。
那士兵吓得丢了弓箭,战栗着跪下,不住求饶,“殿下饶命,小的一时失手——”
褚妄看都没看:“拉下去。”
宗弃安不赞成地轻咳一声:“殿下,是否有些……”
卿柔枝亦是皱眉,如果他处决了此人,严厉地不留余地,那么她很有可能受到他手下的记恨,这对如今势单力薄的自己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殿下,也许这是一场意外,”她迟疑地开口,“我没有受伤。”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褚妄断然道,不容违抗的冷酷,他身体慢慢压向她,距离很近,“我说过,娘娘的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嗓音低沉而冷漠,钻进她耳廓,“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清楚这一点,包括您。”
是的。
她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他还要利用她去对付陛下。至于利用之后是杀是留,都要看他的心情。
至于她个人的意愿,那并不重要。
卿柔枝听懂了,她没有办法改变他的任何决定。她指尖颤了颤,垂眸不语。
宗弃安忽然问:“殿下打算何日进京?”
褚妄道:“明日。”
宗弃安笑道:“小臣这就去让他们准备。”
他推着四轮车缓缓离开,意味不明地幽幽叹道: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靶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一阵寒风肆虐而过,男人宽大的黑色袍袖被吹得鼓起,缠着布条的手掌有洇湿的痕迹。他流血不少。
察觉到她落在上面的目光,褚妄毫无反应。一双狭长凤目微抬,看向远处:
“娘娘考虑得如何?”
卿柔枝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我可以劝说陛下退位,将皇位传给殿下,”她咬了咬唇,慢慢道,“陛下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褚妄唇角扬起:
“娘娘这是不肯,听本王的话了?”
卿柔枝眸光微闪,算是默认。
褚妄于是点了点头,也没有为难,顾左右而道:“将人请上来。”
话音落地,就有士兵将背负的长弓和箭取下,恭恭敬敬递到他手里。
而他面无表情地调试着弓弦。
卿柔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看到一个穿着冰蓝衣袍的青年被士兵带了上来,用绳索紧紧绑在最远处的那个靶子上。
二哥?!
“你要做什么?”比起她的吃惊,褚妄倒是显得异常淡定:
“母后好不容易来了军中,怎可不见识一番儿臣的箭术呢?”
他搭起弓箭在那轻笑着,眼瞳中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纯真感。
然后抬起弓箭,对准靶子上面的人,指尖缓缓用力,拉动了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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