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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怔,为他再一次突然的出现,而后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过分近了,近到已经超过了她为自己构筑起来的安全防线,似乎只差几厘米,就能交换彼此的呼吸。
这让她有点不习惯。
一时的手足无措,反倒让她不自觉泄露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场退散些,站直后她问:“怎么又是你?”
语气听上去不太好,带点咄咄逼人的腔调。
陆清桉不恼,笑着看她,她今天穿得轻便,白色羊羔毛外套,搭一条牛仔拼皮草纱半裙。
瞳孔是清亮的碧海蓝,外面笼着一小圈浅棕色,纤长浓密的睫羽在脸上刷下小片阴影,嘴唇上涂着什么,没多少血色,但亮盈盈的。
肩膀窄小,腿也细,过于纤瘦的身形看上去像被人为拗断插进池塘里的枝条,水上水下两截都是确切存在的,却在光的折射下变得隐晦虚假。
不管看多少遍,都会觉得是一个不太真实的人。
“脑子有问题,来看看。”
他这么说着,三分自嘲,七分玩笑。
事实上他这一趟,不光看了脑科,也顺带看了下眼睛。
四年前出了车祸,车祸当天的记忆一直没回来,医生管这叫选择性失忆。
总归是不好的记忆,丢了就丢了,伤得最严重的是眼睛,失明了好一段时间,去国外医治后,虽然又能看见了,但也落下后遗症,没法直视强光。
只不过最近这两天,不知怎么,一到白天,眼睛看什么都有些模糊。
上了年纪的人,对生病这事格外忌讳,得知外孙这脑子和眼睛还没好彻底,老太太二话不说,连赶带踹地让他去市医院系统地做次检查,好图个安心。
陆清桉拗不过她,联系好专家,走行程般地把身上最金贵的俩地方检查了遍,结果还是老样子,没检查出什么名堂来。
他煞有其事的样子,歧桑唇角差点没绷住,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能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那会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天色半明半暗,他挺括的肩膀落着铜钱黄路灯稀疏的投影,半张脸浸润在里,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沉冷。
气质跟他刚才的玩笑话完全不搭。
陆清桉把问题甩回去:“你呢?”
“看脸。”
歧桑下意识往脸抓去,又一次被人攥住,那人用含笑的声线说,“别抓了,你不疼,我还心疼。”
分明是孟浪轻浮的话,她却莫名听出几分真情实感。
他的段位太高了,她甘拜下风。
手机在这时响了声,拯救了歧桑的无措。
岑遥在电话里问她:“在哪呢?“
她说在小花园这,鹅卵石小径入口。
岑遥说:“我也在这边上,你等着,我马上去找你。”
“好。”
挂断电话,转过身发现陆清桉还在原地,“你怎么还没走?”
陆清桉摘走她头上的松针,“有你这么赶人的?”
她脖子一缩,不搭腔。
十余秒后,视线里进来岑遥左顾右盼的脸,她朝她挥了下手,岑遥看过来,目光有片刻的停滞——
一张陌生又清隽的脸。
“这位是?”岑遥是看着歧桑问的。
她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奈何歧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要不就说个名字?
可他叫什么?
——她对他是真的一无所知。
男人友好地笑了下,“你好,陆清桉。”
言简意赅的介绍,点到为止,留下大片引人遐想的空白。
岑遥不由又多看了他几眼,精致的皮囊,眉骨略深,与皮相相得益彰,高挺瘦长的身形立在光影交界地带。
呵出的气息化成白雾,笼住那双看似温柔的眼,荒野一般的凉。
听到他说完这五个字后,岑遥敏感地察觉到男人的目光没有一刻停顿地从自己身上离开,只心无旁骛地看向另一个人,眼睛里有种深情的假象。
仿佛被这种直白的目光烫了下,歧桑别开眼,但仍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好似慢火煎熬,烧得心肺有种酥麻绵长的痛感。
“岑遥。”
落下这两个字后,岑遥偏头对歧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歧桑应了声好,随后插进来一道声音,“我开车来的,送你们一程。”
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岑遥脸上挂着疏离的笑,“不用麻烦了,我们打算先去附近的面馆吃完晚饭再回家。”
算是婉拒了。
这临时起意的安排,让歧桑很轻地皱了下眉,然后才反应过来岑遥做出这安排的缘由——
她当他是放荡的公子哥,而游戏人间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带回家的小天鹅。
陆清桉却说:“岑小姐不说,我都忘了到饭点了,不介意的一起吧。”
岑遥大概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公子哥,一时无言,歧桑学着她阴阳怪气的腔调,像模像样地说了句:“路边摊,你吃不惯。”
“别太小看我了,我没你想得这么金贵。”
十五岁耍叛逆那会,被他亲爹一怒之下丢到大西北,他就靠身上的五百块钱,在那待了大半年。
回北城后,一个大院出来的狐朋狗友都调侃他虽然人看着轻减不少,但至少不是小白脸那卦的了。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女嗓隔着一段距离响起,李思佳坐在轮椅上说:“岑遥姐,你落了东西在我这。”
说完,她注意到一旁的陆清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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