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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桑有数秒的茫然,然后才偏头,将目光落回去。
光影明灭,笼在他清隽的脸上,像落在一层雪,他还保持着点烟时的姿势,眼尾微微上挑,以至于投射过来的眼神慵懒倦怠,有种浑然天成的雅痞感。
或许也只有像他这种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有钱公子哥,才会将“上床”、“包养”这些不留白的欲念包装成好听的“你跟了我吧”,也像现在的“借个火”。
多么不容置喙的语气,借用的理由清新脱俗到让人甘拜下风。
可惜歧桑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招架得住这种不言而喻的蛊惑。
偏偏他在这时摘下了嘴里的烟,夹在两指间,另一只手轻轻晃了晃打火机,无辜又无害的眼神会说话似的:看,是它没油了,而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借个火。
过分坦荡的目光在疑神疑鬼的人面前,容易生出另一种危险讯号,虽不到让歧桑如临大敌的程度,但也让她涌起一种浑身不自在的别扭感。
她无意识绷直了背,负隅顽抗似的,眼睛一瞬不停地盯住他看。
陆清桉也在看她。
看得时间一久,看出了别的东西来。
比如,从她蓝棕色的眼睛里看见了“荒唐”两个字,以及张牙舞爪敌意下的茫然无措。
网约车司机耐心告罄,挂断,电话转入未接来电,发亮的屏幕在歧桑手心熄灭。
风大了些,歧桑鼻尖被吹到发痒,她短促地吸了口气,然后缓慢抬起紧握打火机的那条胳膊。
陆清桉无声轻笑,在她的目光里将烟衔上,又贴心地低下头,方便她点。
多默契的配合,歧桑的手却在距离烟体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停下,她突地将盖子一合,稍抬下巴看他。
两个人还是那点距离,她的意思也很明确:借火可以,但是得你自己点上。
看穿她的想法,陆清桉淡笑着抬起手,薄瘦掌心推过去,片刻,落下冰凉又坚硬的触感。
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在将打火机放入他掌心的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她的食指轻轻动了一下,在他掌心划开一道极短的弧线。
“送你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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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桑上车后,司机朝她抱怨了句怎么不接电话,打了这么多通呢。
这问题没法回答,她总不能说忙着和一个可能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公子哥耍心机。
索性抿唇不搭腔。
公寓在徐汇区,半个多小时钟的路程,歧桑想眯眼睡会,奈何碰上个话痨司机,唱了整整一路的独角戏,说来说去也都是同一个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听得她耳朵都快长茧。
房子有了些年头,巷口略狭窄,车不好开,路也难找,为了省去接下来繁琐的沟通,歧桑让司机在小区门口停下。
临近九点,小区里安安静静的,3栋2单元楼下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女人,只在家居服外套了件羽绒服,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正慵懒地吞云吐雾。
歧桑露出诧异的神色,隔着一段距离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你不是怕黑?”岑遥眉梢微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过道的灯坏了,明天才有人来修,正好今天我不上班,就想着到楼下接你。”
她近视三百多度,这会没带隐形眼镜,等歧桑走近,才看见对方脸上狰狞的伤口,皱着眉问:“你这脸怎么伤成这德行了?”
“冉明希抓的。”
“她又发的哪门子疯?”
“又”这个字用得很巧妙,歧桑听得一阵好笑。
见她不回答,岑遥又问:“你今天去疗养院看她了?”
歧桑挨着岑遥坐下,“今天下午疗养院给我打电话,说她又自杀了。”
多讽刺,她也用了这个“又”。
岑遥吐烟的动作迟缓几秒,“这次因为什么?”
歧桑说:“上网刷到半个多月前我们舞团在海安大剧院的演出视频了。”
别说演白毛女的人不是她,她连台都没机会上,冉明希不疯才怪,当场就把手机摔了个稀巴碎,坐在床上歇斯底里。
自杀是往严重了的说法,毕竟没人自杀是用针头在小拇指上轻轻一戳的,这么说是为了把歧桑骗过去。
歧桑自然不信,但还是去了,一到病房,冉明希就开始发疯。
“那小贱人凭什么把你的首席抢走?”贱人说的是舞团新首席蓝漪。
发疯这个词就和自杀一样,用在冉明希身上并不妥当,因为歧桑知道她的疯病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寻一个合理的由头把心里所有的不痛快都宣泄出来。
她就这性子,自己过得不好,非要别人比自己过得还要凄惨,哪怕是亲生女儿也不能幸免于难。
三十岁后纸醉金迷的堕落生活几乎掏空冉明希的身体,拳头落得不痛不痒,于是她把指甲养得很长,死活不让别人剪。
她当然不会让别人剪掉,这可是用来对抗自己那不孝女的武器,她要把她抓伤,她要看着她流血、千疮百孔,就和她的心一样。
有时候光抓还不解气,手边有什么就砸什么,但又不敢对准歧桑的腿砸。
那是一双要代替自己站上最大舞台的漂亮的腿,也是能让自己扬眉吐气的工具,怎么能受到一点伤害?
她装疯的时候,歧桑就站在床边,平静地看着她,淡淡说:“就我现在这水平,还怎么当首席?”
“你当不了,那小贱人就能当了?论天赋、技巧,她哪点能比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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