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2 / 2)
待这些做完,她已经气喘吁吁,满头虚汗。
昔年练武的心法要点尚且烂熟于心,实在卢七姑娘的身子羸弱不堪,又少于锻炼。
萧无忧叹了口气,忍着发酸的牙齿回到门边,一边呼救一边仓皇奔逃……
待府兵入内,侍婢女赶来,她已经捂着左臂鲜血淋漓的伤口跑出内院,跌跌撞撞到了正堂。
再明显不过的意思,青天白日里,长公主遇刺了。
不到半个时辰,便惊动了京兆尹,又一炷香连着大内都惊动了。
京兆尹来了人勘查现场,大内来了太医看顾公主。
长公主左臂被利器划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虽是皮肉伤,却也不浅。太医包扎上药,甚是麻利,不多时便收拾妥当。
只是长公主被吓得不轻,倚在乳母怀中神情呆滞,颤颤不能言语。
京兆尹便也问不出什么话。
只待问过府中各处管事,又结合现场状况,血流痕迹,有了大概的推测。
刺客当是监视公主府许久,趁着府兵都外出清道、内院空无一人护驾的空隙,于东墙以刀刃为暗器伤到公主。
却不幸偏了准头,刀从公主臂上过,又泄了力道,如此没能盯死在树干上。
永安公主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只断断续续呢喃,道是本想午歇,实在胸中憋闷,出来透口气,不想在门边……
萧无忧回应这话时,裴湛亦赶来了。
今日他本休沐在家,萧无忧的事传到大内,陛下正处理军务脱不开身,遂命内侍监传话让他过来看看。
裴湛武状元出身,内家功夫外家门路比谁都清楚,只象征性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依旧惊魂未定的人身上。
裴湛压了压嘴角,“这案子裴某接了,直达御前,江少尹无需过问了。”
江少尹江岸如是他同期探花,脑子自然好使。
今日这桩案子,总不会是盗窃为财。能对长公主动手的,左右一个“仇”字。
然这长公主乃养在深闺的女郎,能与何人有仇?
举长安能想到的,便是同宣平侯府的“情仇”了。
一个国公府,一个侯府,且卢七姑娘如今还顶着长公主名号,便又算作了天家人。
如此烫手的山芋!
江岸如感激地拱了拱手,“多谢裴中丞。”
“江大人。”长公主这厢已经回神许多,只低声开口,“孤府中横遭此事,不知可否多派些人手。”
“江大人稍后且与南衙军李将军说一声,让他们那处拨人手来即可。”裴湛接过话。
萧无忧掀了掀眼皮。
南衙军统领宫城和京城全部治安,比京兆尹更上一层。如此动用他们的人手,无异告诉整个长安权贵,长公主遇刺,陛下尤为关切。
她通知京兆尹,本就是为了将事闹大,不想裴湛又推了一把。
至此这事了结的差不多,京兆尹与太医一同告退。
裴湛沾着个义兄的名头,留下多陪了会。
府中人各司其职,裴湛送萧无忧回寝殿,贴身侍者泡茶的泡茶,煎药的煎药。
殿门口回廊下就剩下他俩人。
“三年来,臣竟未发觉,殿下原是习武的,身手不错。”裴湛隔着三尺宽距,帮她扶正左臂绑带的位置,也未容她言语,只将声音压的更低,“长公主所虑的事,如今已经了结,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以后,莫要这般铤而走险自伤了。有事,着人通知臣便可。”
裴湛守着君臣之礼、男女之防,话说了几重,双眼却不曾直视萧无忧。
然萧无忧却直直盯着他。
从他吐出第一句话,到最后一句结束良久,她倚着廊住一瞬不瞬看他。
直到裴湛垂目退开身,方挑眉道,“裴中丞监视孤?”
这半日闹腾,他来此一趟。
圆了这内院刺杀细节处的不合理,帮助做大声势,这厢又好意提醒,她都视作不见,偏挑了最刁钻的一处,拿来反客为主。
“若是陛下的意思,孤无话可说。”萧无忧往日光处侧过身,一手扶在额头上,似要掩去面上指印,“孤虽出身大族,裴中丞也看到了,真遇事得罪了人,却也无后盾可依。一点伎俩,功夫或者心思,只为自保罢了。”
虽是计,但血是真的流。
裴湛扫过她面庞,失血后的苍白,将未消的红印衬托的愈发明显。
“殿下的脸——”裴湛心口一紧,如今敢这般折辱她的人,寥寥无几。
思及见到见到卢文松从府中出来……
怪不得,要说无后盾可依。
“让大人见笑了!”萧无忧嘴角噙笑,眼眶却忽的红了。
“殿下为自保,臣为保人。”裴湛这厢认真看了她一眼,同她眉眼对上,“臣同郑家的交集原比殿下深,清楚郑侯为人脾性,故而这两日多留心了您府上。”
萧无忧眉宇松动些。
“殿下不欲与人知晓的事,到臣这便结束了。”裴湛安抚她,“您安心养伤便可。”
萧无忧眼中攒出一点光亮,抚着腕间手钏低声道,“多谢兄长!”
裴湛告辞的时候,萧无忧依旧坐在回廊下歇息。
拐道口,裴湛没忍住带着愧意多看了她一眼。
数日前勤政殿内,烛火高燃间,陛下与他道,“你未见过永安公主,当真可惜了。卢七姑娘有她七分容貌,若多一颗眉间朱砂,便可以假乱真。”
夕阳落下,烛蜡燃起。
裴湛搁下点朱砂的笔,细看刚刚画好的人。
半晌后,他将绘了近一个时辰的丹青投入炭盆中,看火苗一点点吞噬画中人,不由垂眸笑了笑。
他这一生中,曾遇见过永安公主两回,但都不曾看清她容颜。
原来,公主是这般模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