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回家生而圆满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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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溪融,问剑谷峰外送川浩浩汤汤,曲折地流下山去。
行船的蓑衣老翁照例接送着上下山的弟子,层叠白衣犹如浮于水面的云絮。
天光正好,山水明净。
数月前那昏暗到仿佛天崩地裂的景象,界水张牙舞爪的浊气业障,再也瞧不见半分残余。
倏然,头顶掠过几片黑影,似鸟雀投下,转眼不见踪迹。
船上有几位知觉敏锐的修士纷纷仰脸。
“是哪位真人就此过路”
“玄衣,又夹杂一抹红影莫非是太虚门来客”
“太虚门,嘶,该不会是”
窃窃碎语,有人明了,面上不禁现出些许歆羡与向往;还有人没转过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啊”
同行者小声提点道“你可别忘了,无律长老、哦,如今该叫谷主了。无律谷主今日在问剑峰设家宴,能接到请帖的,不就只有那几位”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行天盟盟主”
“行天盟已然解散,如今该叫太虚门的不悔真人了。”
“话说回来,为何行天盟要解散凭当时的声势,足矣号令半边道门了吧鼎盛之时的庞然大物,竟说没就没了,真可惜。”
“可惜是可惜,但行天盟又非夺天盟,有坐拥天下之野心。既为替天行道而立,如今天道重归,岂有继续下去的道理若是不解散,才叫人担心是不是暗中有鬼呢”
“说的也是算了,头疼这个作甚那些大事又跟我们无关,还不如想想这趟的任务牌该如何交差呢。”
“怎么无关了当初还天,我可也是其中之一”
“”
交谈之声逐渐飘远,另一厢,落脚在问剑峰的三人里,陈勤轻飘飘瞧了杨不悔一眼。
“御诀法门还需精进。”
元婴修士叫筑基弟子瞥见身形,简直丢人。
“是,弟子这段时日太过懈怠,劳师尊费心。”
杨不悔低头应下,心底则暗暗嘀咕,若非对方突发奇想要“乘风而来”,一个缩地成寸不就解决了
想他一介元婴修士,费劲跟上两名合体期,真真一刻也不敢放松,哪里还有多余心思隐蔽气息
腹诽之时,一旁陈不追替他开了口,不客气地指责道
“舅舅,你少怪师弟。但凡门中那些事情,你亲力亲为些,不要什么都堆在他身上,师弟也不至于连修行的功夫都抽不出来”
“呃”
陈勤悻悻无言。
还不是怪他师尊,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把门主位置给他害他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不说,成天哪儿也去不了,找谢征喝个酒都没空。
“还有你,不悔师弟。”陈不追接着看向杨不悔,“他是你师尊,又不是你主子,平时少惯着他,不该你操心的一律做没听见,知道么”
杨不悔恭恭顺顺“师兄教训得是。”
见他一脸假笑,陈不追无奈扶额,这小子当盟主那会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得多了,本就尖酸的性子愈发弯弯绕绕,难以揣摩。
再看想一出是一出、傻不愣登的舅舅
此时此刻,陈不追无比想念他的谢大哥跟偏楼哥,也就他们制得住这俩不省心的家伙。
“罢了,走吧。”他摇摇头,“宴席快开了可不能错过。”
陈勤与杨不悔闻言,不再作弄,收拾番仪容,正色朝山里行去。
对外说是家宴,可真正能来到这里的人心中都门儿清,其实,叫送别宴才对。
送的不是活人,而是画中七道幽魂。
摘花礼道最后一次展卷,为期半个时辰的宴席,只为好好饯别。
“哟,不追。”
繁花似锦,团团簇簇围拢着庭院。
遥遥的,石亭里有道懒散靠在凭栏上的身影冲陈不追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明英前辈好久不见。”
敛去伤感心绪,陈不追浅浅而笑,与陈勤两人打了个招呼,便登上石亭,四下张望着奇怪道“叶前辈呢”
说着下意识捏了个手诀,就欲算一算,余光瞥到似笑非笑的明英,又讪讪收了回去。
“和她心心念念的好妹妹们在一块儿。喏,就那边。”
朝前一指,明英仍没骨头似的半躺着,抬了抬眼皮,端详会儿陈不追的面相,尔后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
“不错,颇有几分我当年的神韵,大事小事,无不可算来,陪我喝一杯”
“明英那家伙,就知道喝酒,可别把不追那么乖的孩子带坏了。”
距石亭几十米开外,一株如雪烂漫的棠梨下,叶因没好气地瞪了那边一眼。
虽是抱怨,她面上笑意却越发温柔,左边靠无律,右边靠清重,三名女修肩并着肩,坐在树下捡柳枝与落花
编花环。
无律一改平时简单的白裙披挂,锦绣衣裳点缀着嫩绿与鹅黄,满头乌发也仔细挽了起来,一支纹银镂月簪斜斜飞进,流苏垂至耳畔,衬得肌肤有如冰雪凝就。
她从流水载来的瓷盘上拈了几枚果子,分给清重,又喂了口抽不出手的叶因,闲闲一笑。
“你以前也在信中与我抱怨过,明英喝酒误事,搅了你的局想不到后来,还是被他骗走了。”
“那会儿我就瞧出来了。”
清重掩唇,“姐姐写信,十回里有八回要提明英如何如何。你总这样,喜欢什么,就常常说到,我还偷偷想过怎么给你们办道侣大典呢”
叶因脸上一红,挨个敲了敲脑袋“好啊,打趣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倒不如说说你们”
“清重,听说你和太虚门那个陈勤来往不少今日他是不是也来了”
清重“君灵才接任宫主位置不久,太虚门同在虞渊,避免不了相交。我替她打点几番,至于别的,就免了吧”
“那天歌呢,”叶因扭头,“三百多年,竟然一个入眼的都没有男修不行,女修呢”
无律“你吃这个。”
被塞住嘴,支支吾吾好一阵才咽下去,叶因郁闷嘟哝“不就问一问嘛,小气。”
“你问些别人能答上来的,便不会被堵了。”
不知何时,树下多了道火红的纤长影子。
“时雪你跟逢之祭拜完师娘回来啦。”
陆时雪颔首,轻轻一叹“说是师娘,落英真人却更似我们的师父。未曾想到,师尊、宣云平他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
“时雪将师娘的墓碑拆了。”穆逢之走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琼光、师寅、麒麟兄妹,“那是宣云平立的,显然有合葬之意,碑上空了块地方。我们重新刻了一个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弟子的不是。”
“宣云平不配与她合葬。”陆时雪冷冷道,“纵有下辈子,也莫再纠缠才好。”
“我也这么想。”
穆逢之说完,叶因观他神色有异,略略挑眉“怎么”
“听说了些令人不快的事。”陆时雪道,“穆行之还有他那名弟子啧,早些时候,就该多揍他几顿,叫他生不起那些多余心思”
琼光苦笑一声,看了眼师寅,后者摇摇头“都过去了。”
此言一出,几人面上皆浮现出几分恍惚。
“是啊。”
无论宣云平做了何事,亦或穆行之怎样困顿在穆逢之留下的阴影中不可自拔,都已然结束。
师门上下,恕己和走意皆没能熬过天道复苏后的道心反噬,如今只剩一个小师弟成化,还因浊气入体、修为大减,不得不闭关休养。
可就像老树终于抽去了病根,虽枯叶凋敝,却有新芽初生,一切百废待兴。
“师娘的孩子很好,长相不谈,个性与他娘亲很是相似。”
陆时雪唇角弯起,“我传功的那个孩子,蔚凤,他也很好。以后,定能帮着重振问剑谷。”
“重振”
清重一脸挫败“前辈,如今的道门,哪里还有宗派能与问剑谷争锋有无律和清规两个大乘期坐镇,听说仪景琼光也只差半步,还有舒望明光”
不出意外,要不了十年,问剑谷就会有六名大乘期。放在天地灭法前,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清云宗倒后,俨然已成心照不宣的天下第一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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