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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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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放摁开台灯。

奶奶送来的鲜切花全部开箱,摆满了客厅和过道。

他的房间,只留了几枝颜色恰到好处的灰蓝色欧月,一杆绿天竺叶,与雪色带绿的绣球。他喜欢观察花草在不同光线下颜色的变化。

别墅很安静,两个阿姨在后面那栋房子,而且早早就睡了。

顾放翻完一本学校发的化学资料,刷了两张附赠的卷子后,才拿起笔,挑挑拣拣画满几页素描。房间关了大灯,一盏台灯投下起烟似的柔光,记录月光下花草安静呼吸的姿态。

画到满意为止,他才伸伸懒腰,起身去小客厅接了杯水。

他的书桌很干净,整洁得不像一个爱画画的人。花瓶都搁飘窗上,看完的书、刷完的卷子便归书架,只有一小盆冰瓷盛的绿薄荷,摆在实木的桌面上。

一片空白里,唯一的一点绿。

顾放边喝水,边弯起手指,轻拨那唇形的小叶。

将手指递到鼻前,染上淡淡清凉,气味醒神。

顾放似有所感,摸向后颈的腺体,撕开阻隔贴后,是一天中最放松最自然的时刻。

他养的是最常见的留兰香薄荷,很多牙膏都有这种味道。

但,是这个味道,也不是这个味道。

这回他离得足够近。

那不小心、没收住的信息素味道里,除了清凉的薄荷,还有股极淡极浅的……甜味。

其实,以前也闻过。离得最近的一次,是被狂欢的人群一推,跌到他面前,稀里糊涂拿到了附激励语的签名。

那时闻到的另一种甜味,令他不确定是真实还是错觉。

圈子很小众。也许路肆很珍惜每个来听演出的粉丝,也许只是负责,那段激励语写得既长且啰嗦。

二次手术失败后,那段很啰嗦的激励语,却成了最难熬的那一年,唯一反复翻看到卷边的东西。

也许他单单站在台上,即是他理想之至的模样。

他未曾亲历过的青春,他幻想中的青春,他的青春万岁,都随舞台灯光,随夏夜的蝉与月,汇于那一人身上。

他看见光照在他身上,影子拖得老长。

若非要给这种情感定义,顾放愿将其称为向往或崇拜。并非音乐上的偶像,他实是个半乐盲。也许自己只是青春的信徒,眼见信仰被捏造出一个实化的对象。

灯晕只照到光洁的下颌,过于苍白的皮肤透出病态的光泽,长睫与瞳眸俱隐于幽暗,顾放这回确定。

那是一种近似草莓的清甜。

夹杂于薄荷的清冽之中,似聚还散,似有若无,是雨水般凉丝丝的甜味。

五点半的闹钟响之前,顾放先醒了。

他看了眼手机,再闭了闭眼,待适应窗外微薄的天光方起身。昨夜拖拖沓沓弄到十二点,眼皮有些困乏,脑子却清醒得很,隐隐有股莫名的兴奋直冲天灵盖。

不知道有什么可兴奋的。他边刷牙边腹诽。

用完苏阿姨做的早饭,路过另一个在擦柜子的孙阿姨,顾放背上书包,冲她们挥挥手便出门了。

其实他觉得没什么可擦的,家具都是新的,但若提出来,孙阿姨必过意不去,且怀疑是否将要解雇她。顾放不会多提,有人到处走着,也许房子显得不那么空。

他们家的人向来认定一个理念:家是抽象意义的集合,而非特定的哪一栋房子。就连城市、地域这些概念均可隐去。

也许,老家奶奶的房子曾算一个特定的“家”。只是奶奶爱侍弄花草,住去了南边临热带的山上整天种园子,老家也就剩些顾放并不熟的八大姑之类远亲。

顾放的户口在老家,常住地却在本市,只是因为老爸公司总部在这,本地的医疗条件也算优越。

十二中是六点四十的早读,路上花去半小时,现在也才刚过六点。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东门,手机导航点开,距学校最近的花店,是在附近的东门市场。

他不太确实,这花店有没有他需要的薄荷,薄荷其实不算花店的常卖品。就算有,大多也是很常见的留兰香。

他戴上黑色口罩,进去以后才发现这个市场挺大的,生蔬区、鱼肉区泾渭分明,各色店铺应有尽有,六点正是清晨整个市场苏醒的时刻。

走了近十分钟,才拐到一个大大的“东门花鸟市场”的招牌下。

进去后到处是搭的棚子、挂的笼子,鸟雀叽叽喳喳,花盆蔓延到街上。一个循环播放“xuan花,卖xuan花”的三轮蹦蹦车嘎吱嘎吱从他前面经过。

顾放再看了眼导航,走到这条街尽头,便是那家名叫素园的花店。

怎么说呢,实木的招牌,简单的装潢,因为走的自然简洁风(大概吧?他现取的名字),和整个花鸟市场浓墨重彩合家欢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这家店其实还挺大的,整整两间铺面,看网上的图片后面还有院子,二楼也摆了东西。

老板是个女alpha,姓席,评论区都喊她席姐,说席姐人超好,特耐心。

说实话,女a跟o一样挺少见,特别是开花店的女a。

顾放进店时,她正蹲在一盆长了枯斑的细叶寒兰面前,眉头深蹙。听见铃铛一响,年轻的女店主抬头瞧了他一眼,抬手大大咧咧地招呼:“来了啊,要什么花,看看?”

语气熟稔得仿佛顾放是她家的常客。

顾放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解下口罩,走到那盆细叶寒兰前,也蹲下:“我看看行吗?”

“可以啊。”店主有些意外地抬头,又看了他一眼。

顾放拨了拨盆里的石子,手指插进土里探了探,摇摇头:“石子太粗,细点的话,沥水性会比较好,土壤也不至于压紧。养寒兰土不能太湿,也不能太干,最好上潮下干。”

“噢噢,”店主点点头,“我就是把握不到那个度,第一次养寒兰。”

顾放拣走一些石子,从一旁的小桶用小铲挖了些细的过来,边铺边道:“当然,也不是越细越好,每盆花习性都不同,最好每天观察一下长势,适当调整。”

又摸了摸叶片,顾放跟着蹙眉:“有点干,养寒兰,最好保持周围空气湿润。”

店主深深叹气:“我之前有放加湿器在旁边,那盆却总也不开花。”

“不开花么?可能是昼夜温差小了,”顾放摸了摸叶片,“晚上最好不要放在温室里。”

店主叹气加深:“我害怕它冻死呀,真的,明明叫寒兰,却一点也不耐寒,放太阳底下又怕晒!这花忒娇气,我对象都没这么难伺候,怪不得兰友都不建议入手。”

“你是十二中的学生吧?”店主抱怨完,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家里养过寒兰?”

“嗯,”顾放说,“奶奶家里养过。”

店主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想买点什么?”

“薄荷,”顾放认真描述,“带一点点甜味的薄荷。”

店主偏偏头:“那去后面院子里看看?”

顾放一一闻过那一排薄荷,店主边领他看边介绍:“薄荷品种里有甜味的还是挺多的,什么苹果薄荷、佛手柑薄荷都有,巧克力薄荷的气味最甜,一般做甜点都喜欢用它点缀……柠檬香蜂草也有股清甜味,不过我这还没有……”

“如果都不满意,我改天去进点新的来。”

店主转过头,却意外地发现男生已停在一小盆薄荷前,毫不犹豫地抱起它说:“就是这个味道。”

店主不由扬起唇:“那来得可真巧,这个品种,刚好就剩这一小盆了。”

花鸟市场在学校东北边,顾放戴上口罩,从另一个出口出来,便是学校旁那条长长的坡道。

这才发现,还有个东北门,不过紧锁着,看起来不准学生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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