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镇国公主皇帝的两次生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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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站在窗前,见冬风吹过后,挂在窗下的占风铎碎玉彼此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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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水在红泥小火炉上沸腾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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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师父问话,姜沃从窗口处走回来,坐在李淳风对面,轻轻颔首:"好些了。"
李淳风望着火炉道:"先帝曾说过,人情之至痛者,莫过于丧亲。"说及此,他不免又想起一事:"当年先帝曾令人修高祖朝史,待修成后令褚遂良读之,闻高祖与太穆皇后旧事而悲感道"朕于今日,富有四海。追思膝下,不可复得。"
姜沃沉然未语:追思父母膝下,不可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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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如李淳风方才问的那般,自黔州的丧报传来,皇帝便病了,且是病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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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自然是刚得到讣闻时,突闻噩耗悲痛难忍。是于病榻上诏中书省拟旨,停朝七日,令以亲王之礼葬于昭陵。
这......当然是于旧例不合的。
大唐开国日久,因各种罪名被废为庶人的皇室宗亲也有(且还有不少),待其身故后,人死为大,朝廷也会予以身后事容光,按有爵之人的礼制下葬。
但之前的旧例,最高就是追抚到'以国公之礼'下葬。
不过,皇帝此诏,从御前拟诏的中书令,到负责审核诏书的门下省,再到具体执行的尚书省,几位宰相都未就此事提出什么异议。
礼部也就按此诏料理了--许圉师已经习惯了,毕竟本朝违背旧例的事情,已经多的他数不过来了。
况且......要是真按照什么礼法旧例,以李承乾所犯的谋反之罪,在贞观一朝,就根本不可能留住一条性命。
而礼部也是直到料理起丧仪来,才发现,此事也并不只是皇帝的一意孤行。
先帝贞观十年所下的《九峻山卜陵诏》中,曾写明"功臣密戚及德业尤著"者皆可陪葬昭陵。
但都是赐坟茔陪葬昭陵,远近也自有不同。
先帝晚年,曾在九峻山上圈留一地,令日后陪葬墓勿要设于此处。
而此番,皇帝下诏,则直接选了此地为兄长设陪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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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帝第二次病倒,是兄长的遗物全部自黔州运回之后。
那日姜沃依旧奉召去紫宸宫。
她原以为皇帝诏她过去,还是问起兄长生前旧事的。毕竟在皇帝熟悉信任的人里面,姜沃是最后一个见到李承乾的一一她从海外归来,结束巡按使之职回京前,是先到了黔州。
于是自打中秋后黔州讣闻传来后,皇帝总是诏她过去,一遍一遍问起,兄长当时的情景。
姜沃也就一遍遍的说给他听。
说来,姜沃真的见到了许多个李承乾。
贞观中期她耳边听到的尽是太子荒唐之行,只远远看见过的孤僻消瘦的太子李承乾;贞观末年奉先帝之命去黔州拜访,见了她直言不讳就问起'李泰还活着吗'的李承乾;袁师周年丧仪上,会与她分析朝政洞察世事的李承乾......
以及三年前,她在黔州最后见到的,太过平静的李承乾。
那是种,无甚担忧牵挂,因而不畏惧老去和死亡的平静。
而在薛大夫离世后,姜沃于陶姑姑身上,也看到了这种平静--
当时陶枳拍着她的手,声音轻柔到宛如在哄当年还在病中,永远不肯开口说话的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会过的很好。"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
所以,此世没有什么值得她担忧的人与事了。
陶枳的声音,就像窗外的秋雨一样带着湿气,也带着岁月的苍然:"可我念想着的人啊,都在那边了。文德皇后、你的母亲,薛则......"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人。
所以至为平静,等着终究会去相见的一日。
死亡,于他们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期盼已久的重逢。
不过那一次,皇帝诏姜沃到紫宸宫,不是为了再听一遍兄长故去之前的事。
姜沃进门的时候,就见皇帝伏在案上,双手交叠,下颌搁在手背上静静望着眼前的一个匣子。
李承乾在黔州所有的遗物,都已经被运送回京。
但只有这个匣子上,贴了个字条,上面写着'雉奴'二字。
皇帝打开来,里面是陌生的东西一一说来,此番兄长的遗物回京,皇帝一一看过来,绝大多数都是熟悉之物。尤其是各色摆设玩器等,都是当年兄长离开京城时他送的,以及后来他亲往黔州那一回又带过去的。
此番,说到底,不过是物归原主。
但唯有此物,皇帝没见过,这不是他给兄长的。
"姜卿,这是不是之前袁仙师送给兄长的?"见姜沃进门,皇帝从伏案坐起身,然后自匣中,轻慢取出一物。
哪怕殿中没有风,此物依旧随着皇帝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一枚竹子做的占风铎,竹片互相碰撞叮铃作响。
姜沃就跟皇帝解释道,这占风铎可用于风角占,亦是术数五行占的一种,起自殷商,可听风而辨占卜气候。
皇帝低头望着这枚占风铎,想起了多年前,他看着要去黔州的兄长了无生趣的模样,就去尽力搜罗了诸多玩器,以及花木良种比如葡萄种,一并送给兄长。
当然,从头到尾,李承乾什么都没有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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